从山头上下来,杨棒子要拐到早前设置好的隐藏阵地去调整下兵力和武器配备。刚下到半山坡,迎面正碰见洪政委和金干事两个人,想转身躲开吧,秃山坡子,要石头要树都没有,总不能一猫腰撅屁股钻草稞子吧。
硬着头皮,走了个照面,想敬礼吧又觉得栽面,可手又抬起来了,干脆把帽子摘了下来,挠了挠头。
洪梅难得的笑呵呵地看着杨棒子,金干事也一脸笑容地瞅着浑身不自在的黑大个。三人都没说话,杨棒子身上燥热起来,后背也痒痒,脖子也痒痒,就和一大群蚂蚁到处乱爬一样。
还是金干事先开了口,要不杨棒子得别扭死。“杨队长,俺们刚开了会回来,洪政委要给你传达上级的指示呢,那啥,你们唠,俺先下去了。”说完哼着歌下山了。
“杨大队长,听说您又在银坊镇,狠劲地折腾了一气啊,功劳不小啊!”洪梅板起了脸说。
“那啥,那啥,这不赶上了吗是不?瞅见好东西搁那,不顺走点,给鬼子留着用,那不成汉歼了吗!”
“同志!你比我党龄长,比我参加革命早,这不请示上级就组织这么多次战斗,煽惑起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还有越界的问题,你大队长觉悟高,你给咱讲讲吧!”
“这有啥好讲的,一开始的行动,在会上不都讨论过了吗?你大政委不是支持俺军事上做主的吗?俺是违犯抗曰统一战线的政策了,还是违犯群众路线了?再说了,那敌情都是随时随地变化的,老子上哪找组织汇报去!等汇报完了,鬼子把老子骨头渣子都咽了!”
杨棒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找组织汇报”,动不动就拿这个压人,要不是这条条框框的老是绊手绊脚的,他杨棒子能消灭的鬼子海了去了!
“那你大队长还要组织做什么?还要党做什么?你自己去抱挺机枪和鬼子拼吧,几万,几十万鬼子都归你一个人了!去吧!先把山下的鬼子都消灭了!”
洪梅这脾气也是真够冲的,明明看出来杨棒子是个见火就呛的主,就不能先把倔驴撸成顺毛驴,再做那思想工作,非得顶着火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知道他两谁能呛过谁。
这么将将了一会子,杨棒子总还算是个爷们,咽了口唾沫,憋回去一句话,洪梅翻了两下白眼,也没再说下去,火药味稍微的那么散了点。
杨棒子就是男人堆里混的时间太久了,女人的心思那是一点也不上道,真较劲还是假较真,就看不出来你说说!急人不!
还真不错,天上来了解围的了,远远地从云层里传来了细微的“嗡嗡”声,杨棒子顾不上和洪梅再矫情了,从挎包里掏出个布包来,一扬手甩过去,抹身就往山头上跑。
望远镜里东南方向几座山头上的消息树挨个倒下了,这还是前几天布置下的防空警戒哨,看来民兵的警惕姓还挺高的。杨棒子没管近处几座山头上的消息树,连蹦带蹿的就往山下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地喊老冯。
老冯也注意到天上的动静了,早起了身,也往预设的伏击阵地赶呢,听见杨棒子喊他,应了一声,杨棒子跑的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让老冯带几个人,抬一挺机枪上山头上去,只要飞机一露面,管他打着打不着的就开火。
这是早就预演过的程序,老冯这几天领着战士们都演练好几次了,听完杨棒子的话,一转身一招手,五个战士抬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和子弹匣子,向山头阵地冲去。
大个他们四下里吹响了哨子,战士、民兵、老乡们,全都动了起来,掩蔽的掩蔽,看监视镇子的阵地的提枪就跑,守着纸炮木机枪的老乡手里的盘香也点上了,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山沟里,一瞬间人影皆无、鸦雀无声!
云层里的声音近了,最后一棵消息树也倒了下来,银灰色的中岛一式战斗机的机身出现在视野里,紧接着,墨绿色的中岛九七式运输机肥胖的机身也从朵朵白云中显露了出来。
一共来了七架飞机,三架攻击机,三架运输机,还有一架不知道是不是上午来过的那架侦察机。
攻击机和运输机在山谷上方按螺旋式飞行,而侦察机率先一斜机翼,俯冲了下来,离地大约一千米左右的高度时,一个还算漂亮的拉起动作,改为平飞状态后,沿着走马驿镇的两侧山谷盘旋起来。
杨棒子躲在灌木丛里,用手势向山沟两侧的战士们透了个稳住的意思。山头上老冯他们没把覆盖在机枪上的草席子拿下来。小侦察机像只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嗡嗡声听得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