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个班的人都围在魏新海身边,七嘴八舌甚是热闹。而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魏新海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与面对警察时的软弱,简直就是两个人。他慢慢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推开重重围困,保持他一向慢悠悠的速度,走出课室。
漫漫长路,魏新海觉得今日的风尤其喧嚣。如今最敬爱的母亲带着最令他厌恶的父亲走了,这世界上只剩下他孤单一个人。不,或许他还有的奶奶,那个虽然住得近,但是一年才见数次的奶奶、一直讨厌母亲的奶奶。
“结果,还是剩下自己一人。”
他沿路缓缓地走着,偶尔看见别人的父母接自己的小孩放学便停下。看着他们平静的生活,百感交集。他很想像平常人一样哭泣,像在两名刑警前那样嚎啕,结果却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为什么我会出生在那样的家?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然而这些都无法改变,对生存的渴望促使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偏离数日前还是温馨的家,迈向另一个方向。同样是一片住宅区之中,魏新海站在不太愿意踏入的住处前,敲响那扇贴着“福”字的门。
“星海,你来了啊。今晚你就住在这间房,你父亲小时候也住在这里。来,先把书包放下吧。”
白发苍苍的奶奶打开门,眼角还带有泪花,她晃晃悠悠地将魏新海引入屋内。长期的独居生活让这个地方充满一股老人的味道。屋内的家具有些老旧,不过一应俱全,摆放得相当整齐。电视、暖炉、冰箱、沙发等等高档货都是魏嘉雄得意之年所购入,至今仍一动未动。
“恩。”魏新海用冰冷的双眸将这个“家”来来回回扫过一遍,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便没有动弹。
“你父母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了吧?哎...也对,要是你不知道怎么会来我这啊。我啊,本想着安安心心地过完下半辈子,现在白头人送黑头人。真的...”奶奶忍不住再次落泪。“最坏的都是你母亲!没有她,嘉雄根本不可能学坏,也不会到处被通缉。现在还杀了我的儿子,真是个狐狸精!”
“我父亲死是他活该。”
“你说什么?滚,你滚出去。找你死去的母亲,不要来我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奶奶彻底惹怒,她用力推着魏新海,想把他赶出家门。
“奶奶,不要骗你自己了。你儿子做什么事难道你不知道?没他以前做的‘好事’,你能安安稳稳住在这里安享晚年?其实,我母亲被父亲杀死也可以说是她的报应吧。她一直忍耐着,从来没想过反抗。要迎合那么暴躁的一个人,享福倒好,共患难嘛,就像这样,是迟早的事。”
“滚...滚...”痛哭让奶奶失去力量,她只能无止境地重复着这句话。
“恩,我正好还有些事要做。等下我回来煮饭给你吃。”
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影响魏新海的情绪,他踏出奶奶的家,关好门。转身便走向屋顶。
奶奶的家住在六楼,距离天台只有一步之遥。正如魏新海所料,平常那里不会有任何人。天台上很是荒凉,这里都是整栋楼住户拜访杂物的地方。
从这里还能远远地望见自己原本的家,魏新海稍稍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将角落里一个破旧的煤炉拉出。这种便宜却麻烦的生火工具,已经慢慢开始被一些富有家庭用煤气所取代。自从父亲开始逃亡,魏新海几乎干遍家里的活,生火自然不在话下,不一会儿,炉内便升起了熊熊火焰。
魏新海打开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袋子,看也没看就仍往火焰之中。袋子里隐隐约约看到黄色的木柄,木柄的一端贴着“新龙”的标签,一丝丝鲜红还沾染在上,随着火光消失殆尽。
漫天星辰,太阳渐渐沉下山。魏新海梦里想过无数次他被警方识破的那一刻,结果这个梦还是如同他计划那样没有被实现。他坐在火边,热浪带着他的秘密融入他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条别样的道路。
7.
徐永的笔记本上记满线索,可他总理不出个头绪。法医部门给回他们的报告称,当日温度很低,但现场莲蓬头不断将热水洒落在尸体上,也不知道喷洒了多久,影响尸体的腐化,他们只能将死亡时间大致锁定在凌晨三点以后。
这样一来,法医的报告便没有任何价值,案件发生的时间还是发生在魏新海上学后与邝世沧发现尸体这段时间之内。邝世沧和李华胜都有一上午的不在场证据,他们两人都是在中午离开各自的地点。更何况李华胜正午还和女学生司灵在一起,根本没理由和心思去杀死周翎欣二人。
案件又回到了原点。徐永喝上一口咖啡,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笔记本,他甚至在笔记本上画出一幅现场的布置图。图上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案件有不寻常之处,虚掩着的门,打开并调到英文台的电视机,敞开的冰箱门,掉落一地的食物还有持续开着的热水器。一般人打架会打成全家家电开启的状态?不会吧?
这案件一切都像雾里看花,朦胧不准确却又能解释得那么自然。
“两名死者互相殴打并将对方杀害。”
假定不是这样,是有其他真凶,那么将电视调到中午才开始有节目有声音的外文台,这必定是想让别人报警的手段。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十二点到底是什么特定的时间?其他线索真的毫无意义?凶手作案的凶器至今还没找到,到底在哪里?
咯咯咯...司徒远故意叩了几下徐永的办公桌打断他的思绪。“还在想那案子么?”
“恩,我还是放不下,我不能用那么简单的结论安慰自己。”
“有时候凶案就是这么简单,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去慢慢推论每一个可能。”司徒远将一份文件交给徐永,“看!工作又来了,又找到一名受害者,这李华胜到底是有多禽兽啊?徐永,你去跑一趟这名受害者家里吧,录一份口供。上头等得不耐烦呢,硬要我在几天内结案。”
“怎么?案子才发现没几天啊。”
“你没看新闻么?全国都在播这名禽兽教授呢,都不知道谁泄露出去的消息。局里每天都接一大堆电话,据说育英中学也每天被媒体围堵,李华胜教过的每一名在校学生都被骚扰不止一遍。再不结案啊,估计市长得亲自下来骂我们一顿。不说了,你快去吧。”
“嗯嗯,好的。”
徐永已经习惯这样的节奏,其实他才刚坐下没多久,便又要收拾好物品再次出发。自从接到李华胜侵犯学生一案,受害者的人数一直在上升。家长、局里,直接传来的压力都让他们喘不过气,经常加班干得焦头烂额。魏家那种可以下结论的案件不得不被抛在一旁,只有徐永一人一直坚持着毫无意义的推理。
“一切皆有缘,不是缘分的缘,是缘由的缘。”
徐永默默念着自己的口头禅走出科室,手里拿着自己记满线索的笔记本、录口供用的表格和李华胜的照片等资料。他每天都觉得他自己和真相十分靠近,同时又在遗失掉什么联系,始终到达不了对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