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遥远的雷鸣沙海之中。
哈德一言不发地将白面男人的双手倒剪在栅栏上。
沙漠中夜间温度极低,即便是身强体壮的男人缚在室外一整夜说不得也会脱力而亡,更何况此人面色苍白,腰间还印着一片狰狞的咬伤。不过西戍营地刚刚经历一次怪物突袭,大部分的沙屋都被损毁了,仅有的房间都留给了重伤者,就连哈德和封漫云也不得不搭了临时营帐露宿野外。
封漫云从老猎人身边走过,收拾了囚犯面前的碗筷,他稍稍掀起囚犯身上纱布的一角,看了看男人的伤势。男人腰间大部分的齿痕都已经结痂了,只有正中最深的几处三角破口还是固执的深红色。
“傍晚我会再给你换一次药。”少年叹了口气道,“你的伤势已经开始好转了,不过还不能移动。”
“看起来我也动不得。”囚犯沙哑着嗓子说,他用力扭了扭双手上的绳结,哈德下手坚固异常,绳子在栏杆上没能撼动半分。
“最迟两日,我就得把他带回金羽城去。”哈德寻了个地方坐下,手中的壶有一口没一口地朝嘴边送着,不知是酒还是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别,”封漫云把眼睛闭上,两腮一紧,“不要和我说话。”
沙海深处的那一幕至今仍在少年眼中挥之不去,封漫云本是因为担心叔叔的安危追踪而去的,却没想到在那处据点中见到了哈德意图处决眼前这名囚徒的一幕。少年的闯入打断了哈德的行动,也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阴影。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这人是个叛逆猎人,是工会通缉的人物。”老哈德头疼不已,“你还想听什么?”
“呵,叛徒,老哈德……”尚小猫虚弱地笑道,“你曾经说过,有机会一定要把我们介绍给你村子里的后辈,我可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方式。”
“闭嘴!”老猎人显得烦躁异常,眼前的情况即便是他也很难理出头绪来,“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整夜都留在这里,相信我,我本来就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你这么做了,我今后都不会原谅你。”封漫云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他的眼睛眯起来,眼神中带着怒意,“他曾经是你的猎友,又救了我们的性命……”
“他是要救他自己!”老猎人辩道,“这里是西戍,不是雪林村,就算他救了再多的人,也不能抹灭他背离工会的罪责!”
是时抹杀尚小猫的行动已经破产,哈德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与封漫云将放弃抵抗的叛逃猎人押解回了西戍。不过半日,潜口龙群便攻了过来,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在防守力不足的情况下,哈德迫于压力解开了尚小猫身上的绳索,让今日的囚犯、昔日的战友重新与自己站到同一片猎场上。猎人们奋战了近三日,终于击退了袭来的潜口龙群,尚小猫的腰间被怪物狠狠地咬了一口,才耽搁了押送流程直到现在
“哈德叔叔。”封漫云正色道,“我在西戍部驻留了两个月,在这里见到了太多我从未想象过的人和事。我不在乎这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猎人工会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机构,这些我都可以接受。只不过……”少年手指向闭目养神的尚小猫,“这人或许有罪,或许需要猎人工会派人来处决他,不过那个人一定不能是你。”
“你是哈德,是雪林村数十年来唯一一个猎人,是我们心中的英雄。”小猎人眼圈一红,“我可以接受整个世界都是混乱而阴暗的,但只有你,你把狩猎武器朝向同类,我和所有村中的少年都不能接受。”
“漫云……”哈德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不要再费口舌了。”封漫云脸上一冷,这个沉默的小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他自己也有些不适,“我的英雄哈德叔叔已经死了,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有一个专司处决犯人的工会骑士。”
看到封漫云失望的表情,那些形势所逼和情非得已却终究没有从哈德的口中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