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掌掴声在房间里响起,霜月被打得双耳嗡鸣,还在晕眩中的头更是撕裂般的疼痛不已。惨白的左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鲜血自被扯裂的嘴角以及脆弱的鼻粘膜被破坏了的鼻孔中流下。整个视野都在左右上下不停地摇晃着,眼中所有的事物都有了重影的霜月咽下口中的腥甜味道,烦闷欲呕的她咬牙猛地起身给了距离自己非常之近的管理员一记头槌。
霜月不是有勇无谋逞嘴巴上的强才挨了管理员一耳光的。她激怒这个管理员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管理员是个内心懦弱的癔病狂。这样的人虽然也会冲动地想要享受冲动行为所带来的快感,但本质依然是谨小慎微十分怕疼怕死怕被伤害的。如果霜月不激怒他,只怕他就算不继续保持安全距离,也会小心注意霜月的行动,不会让霜月一击得手的。
手和脚都被绑住的霜月没有头槌之外的选择,头槌作为突袭来说也只能用上一次。一击没有得手,霜月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至于霜月为什么如此了解眼前这个年轻的管理员,那是因为霜月不是第一次和这个管理员有所接触,她也不是现在才大胆的猜测这个管理员是个懦弱的癔病狂的。
早在黄濑第一次收到来自这个管理员的恶心情书外加恶心的“小礼物”的时候,霜月就已经开始了对这个管理员的观察。没有马上阻止这个管理员的变态行为的原因中固然有霜月喜欢有些不安的黄濑下意识地靠近自己、依赖自己的行为,也有霜月不想打草惊蛇和不想就这么暴露自己也是个对黄濑抱有独占欲以及特殊感情的变态之外还有霜月一直在思忖着要怎么处理掉这个管理员永绝后患、以及自己究竟要下多重的手才适合。
本来霜月就是打算在自己离开黄濑前处理掉这个管理员的,只不过黄濑那强烈的控制欲让霜月近期一直过着接近于软禁的生活。不要说是制定铲除这个管理员的计划了,霜月就是这个管理员的面都没怎么见到。
要不是今天这个管理员自己找上门来,霜月还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怎样才能实行自己的铲除计划。
——虽然直到现在霜月没有什么铲除计划。但是现在的霜月也不需要什么计划了。
“啊——!!!”
下巴上结结实实的狠挨了一记头槌,完全没有想到手脚都被绑住的霜月还有抵抗的能力,管理员手一松,剔骨刀便掉在了地上。背脊朝下的他很快因为地心引力而倒在了地上,同样因为刚才那倾尽全力的粗鲁一击而往下倒去的霜月则是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
虽然身下有个肉垫,但是砸在地板上的感觉还是很疼。心烦欲呕已经无法形容霜月的感觉。像是虚脱的人站在小船的夹板上迎接巨浪的来袭,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或者是晕过去的霜月用指甲猛抠自己的掌心来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不在这个时候失去意识。
后脑勺着地的管理员没有霜月这么幸运,他的下巴被霜月撞得几乎脱臼的他哀嚎着。剧烈的晕眩与疼痛让他手脚乱动着不知道该先去捂住下巴还是先去捂住后脑勺。
以说不上优雅或是优美的动作在地板上滚动外加蠕动了几下,看准剔骨刀掉落在地板上什么地方的霜月很快以被绑在自己身后的双手摸索到了触|手冰凉的剔骨刀。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的管理员缓过神来,霜月手上的绳子也被锋利的剔骨刀给割开了。
双手一旦有了自由,霜月的行动瞬间便流畅了起来。眼看着霜月就要把她脚踝上的绳子也割开,管理员再也顾不得下巴和后脑勺上的疼痛,一边发出怪嚎一边向着霜月扑来。
“我或许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黄濑君的人。但是,”
可就在管理员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到霜月面前的那一刹那,割开脚踝上绳子的霜月眼也不眨的向着朝自己张牙舞爪的扑来的管理员的面部递出来闪耀着锐利光芒的剔骨刀。
“那又怎样?”
被距离自己的面部只有不到五毫米的剔骨刀给吓得愣住,向着霜月扑来的管理员就这样僵直着身体看着拿刀的霜月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握刀的人在动,然而那冰凉锐利的刀尖却没有因此远离管理员的脸半分。
“就算你是这个地球这个宇宙这个世界上最喜欢黄濑君的人又怎样?你仍然是个无法拥有黄濑君、不能站在黄濑君身旁的loser,彻头彻尾的败犬。”
随着霜月站起,剔骨刀所指的角度也有多变化。见剔骨刀指着自己脸上最脆弱、最敏感也是最柔软的眼睛的管理员颤抖着肩膀,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抽抽搭搭地掉起了泪来。
对此,霜月不感到意外。色厉内荏是懦弱的人最明显的特征之一。这些人只要一发现局势对他们压倒性的不利,他们就会哭哭啼啼以最可怜最卑贱的模样请求宽恕。但如果他们处于绝对有利的状态,只怕说他们冷血无情都算是褒奖他们了。
“因、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凉太君他、也是男人……我才、我才——”
鼻涕眼泪一起顺着脸往下流,短短的几秒内就翻脸如翻书那样摆出最可怜的样子,管理员冤声说着。
“性别就是你唯一的借口吗?”
用左手手背用力一抹黏黏腻腻地往下流个不停的鼻血,这么问着的霜月不知不觉有些生气了起来。
(性别。)
黑子是男的,青峰是男的,能称之为霜月“情敌”的两个人都是男的。黑子和黄濑比起来是纤细瘦弱了一些,可身高体重体型都在同龄男生中算平均的黑子是十分有男子气概、绝对不会让人错认为是女孩子的男生。
青峰更是不用说了。如果青峰那样充满了雄性气概、雄性美的人都算不上男性,那这个世界上恐怕就真的难有“男性”这种生物了。
“在你用性别否定一切可能性以前,你有没有好好审视过你自己?”
望着倒映在充满了恐惧、满是泪水的管理员的眼睛之中的自己,霜月恍然想起了那个曾经渴望着黄濑能够注意到自己、但却从未进入过黄濑视线之中的自己。
“……脸,身材,发型,衣着打扮,礼仪举止,待人接物的应对,说话和做人的态度,学业,运动,才艺……性格。”
大睁着黑色的双眸,霜月深深地看进了管理员的眼睛里:“你在哪一个方面朝着黄濑君喜欢的方向努力过了?”
“——”
肩头一震,管理员的哭声哑在了他自己的脖子里。
“就算黄濑君肯看你、肯回应你的感情喜欢你、爱你,在你的身边……”
凝视着管理员眼中倒映着的自己,霜月不知道是把这些话说给管理员听,还是说给过去的自己听。
“你又有哪里配得上他?”
“你甚至连真正的他都看不到、不愿意去面对……总是自以为是的把他套进你自己喜欢的那个模子里,希望他如同你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缺。一旦发觉他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就把自己幻想破灭的原因推到其他人的身上。”
“擅自抱有希望,擅自感到绝望……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自顾自的给自己编织的谎言与美梦,和黄濑君本人有什么关系?”
管理员举在空中的手脱力似的放了下去。本就铁青着的脸这下子看起来更为难看,啜泣着的管理员低下了头:“时、时间……你和凉太君、你和凉太君相处的时间……和我、和我这种人……不一样……如果……是我在凉太君身边那么久、我、我也能、也能……”
(时间。)
“……我,为了得到那些时间、为了能和黄濑君念一所高校,拼命地学习,拿到了那所学校的奖学金。为了教黄濑君功课,考虑了四种讲题的方法。为了能看到大学的黄濑君、加油考进了黄濑君在的大学……为了能和黄濑君多在一起一些,我——”
曾几何时,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燃烧殆尽也无所谓的自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想再活一天、再多活一天、再多活哪怕只是一个小时也好的自己出现了?
“——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伤害那些欺负自己的女生们。伤害那些对黄濑心怀不轨的人渣们。伤害那些试图排挤自己靠近黄濑的人们。
伤害黄濑周围的人们。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们。
伤害黑子,伤害青峰。
也,伤害了黄濑本人。
但,就算是这样,霜月也依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因为最终霜月还是得到了、不,应该说是争取到了自己所渴求所渴望的那份飘渺的幸福。
“你认为,你有哪一点能胜得过我?”
霜月笑了。
那不是夸耀的笑容,不是骄傲的笑容,不是自豪的笑容,不是胜者给予败者的嘲讽,亦不是胜者给予败者的同情与怜悯。
那只是一个和煦的如同熏风一般的幸福笑容。
“因为是男人,因为和黄濑君相处的时间短所以就什么努力都不做,甚至连话都不敢和黄濑君搭。就算是恨我恨到想要把我切碎成一片一片的也没法不拖泥带水的杀了我……哪一点都比不上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总是为自己的不努力找借口的你怎么好意思觉得你比我更有资格留在黄濑君身边呢?”
“真是无聊透顶又无耻至极的存在啊,你。”
剔骨刀动了,然而那闪动着锐利光芒的刀刃连管理员的脸颊都没有擦过。
拿着凶器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走去,霜月明白这个连哭泣声都发不出的管理员已经算不上什么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