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根枯枝在篝火中发出脆响,温暖而明亮的火光中,黑乎乎的小山妖们在“芦苇”丛中欢快地追逐着萤火虫,引来莎莎声无数。
“啪。”又一声,是啤酒罐打开的声音。孟小荃仰头喝了一大口,多余的酒液顺着纤细的脖颈滑落,而那双笔直得让模特都汗颜的长腿豪迈地搁在前面的矮凳上,大开衩的旗袍丝毫遮挡不住白皙风光。
商四看得挑眉,下一秒就看到陆知非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写了四个字——你想死吗?
商四说:“我只是想吃烤五花肉了,白花花的,挺像。”
“噗。”孟小荃一口啤酒差点全喷出来,细长的眼睛瞟过去,“人才啊你。”
“过奖。”商四微笑。
孟小荃转而看向他更感兴趣的陆知非,这是他在欢喜山深处看到的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类,他有点好奇,“你一直跟妖怪混在一起吗?”
“也不算。”陆知非粗略地把他的事讲了讲,然后问:“你呢?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妖怪可不都是温和的,陆知非能畅通无阻那是因为有商四在,孟小荃就不一样了。孤身一人,身处深山,怎么看都很不寻常。
孟小荃似乎看出了陆知非的疑惑,说:“有些妖怪虽然可怕,但他们也不笨啊。这座山的土地开发权在我手里,他们要是敢动我,这座山也保不住。”
孟小荃说的虽然都是算计,但陆知非看得出来,这里的山妖们跟他都很亲近。山妖是很纯粹,也很呆傻,但它们并不容易被欺骗,本体的纯粹让它们能很准确地判别出他人抱着善意或恶意。
孟小荃买下欢喜山的开发权,建造欢喜山庄,怎么看都对妖怪们百利而无一害。
“其实我以前也不信这世上有妖怪,几年前来郊区登山的时候不小心误闯了进来,差点没走出去。”孟小荃提起往事,嘴角还犯抽抽,“刚开始我还以为碰到了鬼打墙,后来又碰到了妖怪,妈的一个蛇妖,身材还不如我好看。”
喂你的关注点有些偏啊。陆知非在心里吐着槽,然后就莫名想到了昨天上山时碰到的那个一言不合就拉长脖子的蛇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孟小荃听不到陆知非的吐槽,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想吧,既然要死了,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死。结果碰到个白胡子小老头,妈的硬要说我为情所困跑到山里来自杀,把我救下来说要开导我。”
孟小荃原本不想自杀的,听他叨叨了半天,倒真想死了。
陆知非却注意到了别的点,“白胡子小老头?土地公?”
“你认识?”孟小荃诧异。
“微·信好友。”
“哦,微·信营销啊,我教他的。”
陆知非:“……”
原来幕后推手是你啊。
陆知非问:“他现在就在欢喜山?”
孟小荃点头,“是啊,他的庙就在山上。”
“可普通人进了欢喜山,不是会迷失方向吗?”
孟小荃悠悠地抽了口烟,道:“如果是来还愿的人,土地公感受到他们的念力,会给他们指路的。不过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来就是了。”
商四却挑眉,“山脚下不就有一个吗?”
“山脚下,现在?”孟小荃头顶问好,哪个傻逼大晚上的来郊区还愿啊。
“煤球说的,它们说他在山脚下待了很久了,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来。”商四耸肩。
每隔一段时间都来?孟小荃不禁面露疑惑,而这时商四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他刚才似乎还打了个电话,被某人骂了一通。”
孟小荃的脸色忽然间就变得古怪了起来,愣了片刻,站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妈的季宵那个白痴。”
孟小荃气势汹汹地走了,小山妖们注意到他的举动,纷纷跟在他身边,像一个个保镖似的。陆知非站起来想跟上去看看,商四却拉住他的手,“跟我来。”
十分钟后,商四带着陆知非来到了山的另一面。
拨开茂盛的藤蔓,陆知非看到一座破旧的小庙隐匿在林间,屋顶的飞檐和窗柩还是很古早的样式,同墙上斑驳的创痕一起,诉说着经年的沧桑。
晚风一吹,檐角挂着的铜铃发出了生锈后的沉闷声响。荒凉就像铃铛里不小心抖落的尘埃,顷刻间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似乎是察觉到陌生人的闯入,一只兔子惊吓地竖起了耳朵,然后飞快地窜入小庙旁边的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有人在吗?”陆知非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难道土地正好不在家?陆知非疑惑着,正想走进庙里看一看,却在踏进去的那刻,倏然被商四拉住,“别进去。”
“怎么了?”
“这庙快塌了。”商四把陆知非拉出来,然后带他绕到庙的后面。一看,庙后方赫然是一面悬崖峭壁,那儿本该有棵树,估计是已经掉下去了,只剩下一些断裂的、腐烂的根系还嵌在土里。如果不是周围长满了藤蔓,有些还缠上了土地庙,有效地延缓了坍塌,恐怕庙也已经不在了。
“这庙估摸着也有个两三百年了。”商四的指尖划过墙壁,看着指尖沾染的灰尘,说:“峭壁之上,无法修缮,又没有念力反馈,恐怕过不了多久,世上就再也没有这座庙了。”
听着商四的话,陆知非忽然感到一阵无奈和苍凉。他的目光从庙门口望进去,庙里唯二的两根红柱子也满是斑驳的痕迹,那些将落未落的漆就像是干枯的树皮,没有了生机。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