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至想到此处,既然解开心结,便环住蕴果腰身沉沉睡去,待楼至陷入沉眠之后,却见蕴果谛魂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怀中之人,眼中悲伤神色一闪而过。
次日天明,质辛便吵着要早点出发,楼至因近日对他亏欠颇多,便不似往日课子严厉,对他百依百顺,还亲手煮了早膳给他,两人正在用膳,恰逢蕴果从衙门回来,质辛见了爹爹,连忙丢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来,楼至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坐了,又回头问蕴果道:“衙门里的事可安顿了?”蕴果一面在侍女捧上的铜盆中洗了手一面说道:“尽日无事,去了无非做做样子罢了,底下的人也不敢多说,况且我已沿途安排了驿馆,便是有什么要紧的,他们送了加急现办便是,你不要挂心。”说罢就着楼至手上茶盅之内呷了一口茶,楼至嗔看了他一眼,见质辛还在低头扒饭,便没有多说,将另外一盅参茶递到蕴果手上,谁知蕴果却不领情,接了楼至刚才用过的盅子一饮而尽,楼至笑道:“这倒奇了,难道我嘴上有蜜不成。”说罢方觉此话有失检点,幸而方才侍女们都已退下,内室之中并无旁人,质辛还在跟点心奋战,并没留意自己言语,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蕴果笑道:“不止这里有蜜,这里还有剑呢。”说着指了指楼至下腹,楼至听闻此语太过露骨,指了指质辛,对蕴果使个眼色,蕴果自知矢言,对楼至躬了躬身,又在盘内拣了一块点心便往外室去了。
一时之间东西车马都已经齐备了,一家人便说说笑笑出了门,蕴果见楼至如今身子已经大好,无须许多人照顾,两人此番又是微服出行,便没有十分铺张,只带了平日照顾质辛的几个侍女仆役,其余的都留在大宅看家。质辛久未出门,到底是男孩子生性活泼,跃跃欲试要跟着蕴果骑马,楼至意欲带他坐车,质辛虽然不敢强辩,但小脸还是绷了起来,楼至没奈何,只得吩咐人好生看着他别摔着,蕴果接了质辛抱在马上,策马徐徐向前游览,不一时又回转过来接应后面的马车队伍,一行人走走停停,虽是赶路,却也似游春一般,楼至见外面风和日丽,便伸手将琉璃车内的帘子打起,放下纱窗,隔着细纱观赏沿途风景,又见蕴果骑在马上的英姿,回想自己曾与他联辔江湖的快意,不觉内心泛起蜜意,见质辛被蕴果高高举起,扑棱着两只小手做飞鸟之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吩咐随侍的下人“叫小少爷仔细着,要是摔了可不许哭”等语。一时间来到前面一座茶肆,蕴果策马来到楼至车前,将质辛递给他,质辛骑在马上多时,小孩子家贪睡,已经昏昏沉沉,钻进马车便滚进妈妈怀里睡下,楼至轻拍着他,一面向蕴果问道:“如何停下了?”
蕴果扬鞭指了指前面的茶肆道:“大家走得也累了,前面有个茶肆,我去买茶给你吃可好?”楼至嘱咐道:“别用他们的茶叶,用咱们自己带的。”蕴果笑道:“这个我自然理会得。”说罢打马去了。
楼至拍着质辛,在纱窗内百无聊赖看那茶肆中川流的过客,却见一人背对自己而坐,旁边放着一壶茶,几样小菜,却似王迹的模样,心下不由一惊,暗道自己已经轻装简从微服出游,如何这般蹊跷竟又给他撞见,当日蕴果来接自己,他见了两人如此光景也该死心了,怎么如今又出现在此处,若是此人竟是纠缠自己而来,那自己为了去除体内厉气不惜清白之身蒙尘,岂不都白费了?想到此处,眉头一蹙,竟起了杀心。楼至一旦拿定主意,倒不十分害怕,只等那人回过头来便知端的,谁知那人竟不回头,悠然自得品着香茗,瞧那气派,倒真如王迹一般,楼至紧紧盯住那人身形,却不想蕴果已经捧着茶盅送到琉璃车前,楼至怕蕴果察觉,不好细看,便接了茶盅道:“可是咱们的茶?”蕴果指了指茶盅道:“我知你不用别人的东西,连茶盅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楼至朝他一笑,低头呷了一口茶,香气四溢,颇解舟车劳顿,再抬头时,却见刚才之人已经人走茶凉,楼至没奈何,只得丢在一旁,心想不过兵来将挡罢了,当下放开怀抱,继续耽于山水之间。
一路走走停停,夕阳西下之际刚好赶到驿站,一家人吃毕晚饭,楼至蕴果二人便先将质辛安顿了,质辛年纪小,日间又玩得尽兴,一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两人吩咐下人好生照顾,便回了自己的客房,蕴果见楼至闷闷的,便笑道:“我知你为何不快活。”楼至闻言一惊,以为他察觉了王迹之事,却听蕴果说到:“定是见了质辛骑马,一时技痒,是也不是?”楼至倒没想到这一层,被他一问,倒不好否认,便点头不语,蕴果笑道:“这个容易,你跟我来。”说罢携了楼至的手走出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