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在黑暗的地方，不应该有这样的光才对。

电流像是闪电一样，从最中央的圆柱体带着滋滋的声音，伸往四周的墙壁。

抬起头看去，直到这座建筑物的最顶端，都被这个圆柱体的机械给占据。

在男人所打开的暗道里，零和恰拉助看到的竟然是这样，像是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是现实。

男人靠在墙角，等待两人都进来之后，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开口：“这个机械，马上就要停止运转了。”

“你就是用这个杀死我的父亲的吗？”零咄咄逼人。其实，她想问的原本是“你就是用这个来改变世界线的吗”，结果一开口，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是无法把正在思考的事情从父亲死亡的真相上移开。

“并不是这样……”男人点燃一根烟，烟草的味道似乎能让他忘却悲伤，“除了你亲生父亲的事情之外，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和你道歉。”

“其他的事情……向我道歉？”零全身还是有些无力，索性也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是的，其他的很多很多事情。说实话，其实最初看到绘梨活下来的时候，我就打算收手的，可是……伴随着她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原本都不存在的事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特意来找你了。”

“是吗……也是啊。像这样和你一起说话，像这样看着你还是第一次，零。”

“第一次？”零冷哼一声，有些不削地回答，可是说到一半，她自己却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明明跳转了那么多平行世界，却说像这样是第一……”

“就是第一次啊，零。你的母亲，绘梨她只在这一个世界上活了下来，所以……你是在整个世界中，唯一的存在啊。”

“我……是唯一的？因为妈妈活了下来，所以我才会出生……？在其他世界，我都是不存在的吗？”

“没错，在试着拯救绘梨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你出生的时候，我看到了希望。在一开始，我只是认为，只要她还继续活着，对我来说就满足了，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可是。”男人继续说，“看到了你之后，渐渐地我不满足于这种状况。我想要呆在绘梨的身边，作为父亲守护着你成长。”

“守护我？”零冷冷地笑了起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在开什么玩笑呢。”

“……是的，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并没有资格当你的父亲。一直以来我的心思都在实验上，却忽略了人类本身的情感。”男人长叹一口气，“你出生后，我终于找到了能让世界渐渐调节，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次呆在她的身边生活下去的方法。”

“方法？”

“是的……我和她一直都没有办法在世界共存，为此调解世界需要必需品作为媒介。”男人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那就是你，零。”

“噢……原来是我啊。”在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事情的零，听到这个结论反而并没有那么吃惊了。她觉得男人说的有道理，她是唯一介于父亲和母亲中间的存在，孩子正是父母两人爱的结晶。

“在你小时候绑架你也好，现在让你来电台工作也好，全部全部都只是为了调解世界。可是调解世界，除了媒介本身和这个世界之外的我以外，媒介周遭人的记忆也都会随之改变。也就是说……”

“你在用我做实验是吗？”零的语气冷冰冰的。

“……是的。”男人想要解释，可又觉得零所说的没有任何的不对。他从一开始就是罪人，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可是他却没办法停止。

“也就是说，因为你的关系，我的亲生父亲被你杀死了，理由是想让我的母亲活下来。你用我做实验，改变了我本身所在的世界，在小时候让我的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现在还在改变……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一直所憧憬的事物，现在突然告诉我说那是我最初所拥有的？！”零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更重要的是，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爱母亲，却用她的亲生女儿做实验！？”

“……是的。”

男人很无奈。

他很想告诉零说，虽然的确是实验，可是不会再对她的身体以及记忆造成任何损害了。

可他没办法说出口。

他还想说，自己一直都在尽最大能力补偿她。高额工资也好，平日送她的礼物也好，安排他喜欢的偶像和她一起工作也好……虽然都只是物质上的，可这是他唯一能够补偿她的事情。

以及，在这个空间里的这个机械，还能够将世界线最后转动一次，让世界改动成她理想的样子，这就是男人最后留给她的礼物。

可是男人真的，无法说出口。

“你很自私啊，台长。”

“……啊。”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母亲，可是到了最后你都只是在完成你的一己私欲不是吗？”

“也许是这样的吧。”

“先暂且不论我的事情，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她的感受？

男人扬起嘴角，笑了。

他有想过吧。

也许是有这样想过的。

不过，大概就像零所说的那样，自己真的很自私吧。

男人沉默了。

“够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零把自己的脸埋进膝盖间，蜷缩成一团。

“嗯……”男人听后，双手插着口袋，静悄悄地走到了门外，“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