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分明已经不是入眠时那间温暖舒适的小旅馆。
——四下环视一圈后,苏栗立马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这太奇怪了……她只不过是放松下来好好地睡了一觉,还做了个荒诞离奇的梦——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在梦里看到的那些场景全都是玛塔医生近期片面的记忆——然后再醒来她就到了这个地方。
强忍着厌恶把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推到一边,她现如今一.丝.不.挂的光裸皮肤刮蹭铁制平面,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一窝蜂地冷到了骨子里。
显而易见,这儿大约是间停尸房。
装有尸体的巨大抽屉方格是由铁皮制成,头顶悬挂的惨白灯影打上去,反射起黯淡哑光的银色。阴冷的气息经久缠绕,她觉得她得先离开这里。
苏栗打着赤足从她躺着的地方——从那个陈放还没装箱尸体的铁台上走下来,扑面而来的湿重冷气让她打了个寒噤,略微哆嗦着攥紧了手指。
挨个打开放着尸体的抽屉,却找不到一件可以暂时遮蔽身体的衣服。
想想也是,都已经是死人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衣服……
她双臂环胸,脸侧碎发被濡湿又风干因而黏成一绺,视线不经意和铁台上横卧着的那具尸体扩张涣散的瞳孔相撞,立刻不太舒服地挪开了视线。
就这么一个晃神,她看到了身上唯一还挂着的装饰物——
那是个被拴在脖子上的铁链,作为吊坠的是一块小铁盒,直垂在凹凸分明的白皙锁骨处。
她打开了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盖子,铁盒内部整齐地划分出几十个凹槽,槽中码放着圆形的小药片,有绿有蓝。
……药片?
……
“看着我。”他微微俯着腰身,将两手搁在她的肩上,浸漫薄汗的下巴距离她的额头上方不过半厘米,喘息声嘶哑急促,“看着我……药在哪里?绿色和蓝色的药片?”他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在句末又加上了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询。
……
是艾伦那时候所说的“绿色和蓝色的药片”?那这么说来……
之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在同一个世界未曾经历死亡就再次穿越,这是因为第一次她穿到了错误的身体——也就是说,她穿来的时候,玛塔医生其实并没有死亡。
她只是遭受了猛烈的精神创伤后难以抑制地暂时封闭了自我,而苏栗的这次再穿则多半是因为玛塔莎瑞的人格正处于缓慢苏醒的过程中。她看到了玛塔医生的记忆想必也与此有关。
一具身体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个灵魂,所以她——这个不速之客被挤了出来。
一次穿越不经历死亡就不可能离开,所以她进入了另一具崭新的身体。
“……”
她正蹙着眉头蹲在地上回忆并思考着,停尸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两名值班的医生穿着雪白开襟衣袍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余光瞥见只剩下一具尸体的铁台俱是一阵怔愣,马上停止了交谈。
两人不知所措地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动了动喉结颤巍巍地出声问道,“……等等,弗雷德,那具去哪儿了?”
“真是见鬼——我他妈怎么知……”
听见他心惊胆战的问话,另一个被称作“弗雷德”的立即不耐摆手,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一般粗声恶气地回敬。
他骂骂咧咧地把目光往旁边一拐,“……”
“……”
苏栗以蜷缩姿势尽量遮掩身上私.密的敏.感部位,与那个医生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对方被吓得两眼翻白,腿一蹬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弗雷德?”他旁边的医生吓了一跳,一边伸手企图扶起同僚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脑袋一歪也顺势晕了过去。
苏栗已经无力再做出什么表情,只得抿了抿嘴角沉默地扒光了最先倒下的弗雷德,除了内裤以外把他的白大褂和一切衣物都一股脑儿地套到了身上。
“不好意思,我会还你钱的。”
把光溜溜的弗雷德扔到另外那个还尚且衣冠楚楚的男医生身上,苏栗满怀歉疚地对他们点了点头,提了提笔挺衣领踩着不合脚的皮靴推门而出。
这扇门外面要比停尸房里暖和的多。
苏栗出了医院大门,保安看见她身上的白色制服后向她点头致意。
到百货商店顺了套目测简便合身的衣服,随便找了个公厕换掉了显眼的白大褂,她蹲在马桶圈上,整理起纷乱的思绪。
艾伦带着玛塔医生去了纽约……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个极端的错误——玛塔医生的记忆告诉她,那个地址是完全虚假的。某一日玛塔医生刚刚给实验对象进行完定期的身体检查,有个教授带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那个药箱和纸片一起塞进了柜子里——陌生人没有对这番蛮横的举动给出理由。
如果找不到真正的药片,艾伦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