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弥生。”
这个人完全是从拐角处突然闪出来的,直接就挡住了弥生。
说来还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和忍足家的订婚礼上,她母亲西园寺英理还神态淡漠地短暂出席了宴会,她的哥哥西园寺清介也脸色苍白地到了场,不过身为西园寺大小姐的她连脸也没露一下。
弥生当然没那个闲心思去关心西园寺朝香为什么会不来。
一片沉默。
弥生虽然被迫停住了脚步,但是自觉跟西园寺朝香根本没什么话可以讲。上次在学校里碰到西园寺朝香,也是西园寺朝香非要故意挑衅。
弥生瞥了她一眼,认真地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再念一句言灵。
上次虽然引起了争执,但也只是在人群稀少的地方。弥生现在路过的这里,可是一个人来人往的主干道,西园寺朝香扫了一眼附近的环境,紧盯着弥生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讲。”
“好。”
没料想弥生答应的如此干脆,西园寺朝香自己都愣了一下。
弥生欠奉笑容,干脆直接说道:“去校门外的那家咖啡厅。”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弥生还是比较了解西园寺朝香的为人的,如果自己现在不答应,西园寺朝香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弥生自己在中学时是消极怠工地破罐子破摔,不过还不想在大学里又再次引起什么轰动事件来。
虽然目的并不是来喝咖啡,但是也不能白借人家的场地开战。所以弥生没看菜单就点了一份橙汁,西园寺朝香也随口点了一杯咖啡。
西园寺朝香像是盘问一样把弥生最近的行踪都问了个遍。
“你昨天去了凤家的婚礼?”
“是。”这种事情既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什么心虚的理由。
西园寺朝香冷笑一声,“你真是好兴致,爸爸还在被审查,你居然有这么好的闲情雅致,作为忍足家的少夫人去出席婚礼?”
“不然呢?抵死不从?”弥生扫过西园寺朝香嘴角那尖锐的弧度,“这件事情争论起来可没什么意义,你在半路上拦下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
昨天有凤家次子,也就是凤雅人的幼弟,凤长太郎的小叔的婚礼,忍足家和凤家算是世交,自然在被邀请的行列。她既然现在身为忍足侑士的未婚妻,和他一起去参加世交的婚礼,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西园寺光治现在是在接受审查,但就算她不去,也不过是在证明西园寺光治的女儿有种不必要的固执而已。还很有可能被当做是忍足家故意不让她出席,是因为见到势头不对,就准备抛弃她这颗弃子。
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西园寺朝香不可能不懂。
这个时候,服务生正好把弥生和西园寺朝鲜点的饮料端了上来。弥生和她无话可讲,就自顾自地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西园寺朝香很想一把掀翻桌上的东西,看到弥生这淡定的神色,也捏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咖啡杯的瓷把手很给面子地没有被捏断,不过就算西园寺朝香现在的焦点根本不在咖啡上,可她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在英国读了两年书,咖啡一入口,可耻的骚包病作祟,味蕾到处都感觉不对劲。
弥生淡定地继续喝果汁。
果汁尚可,大概是瓶装饮料拆开倒的,咖啡就很差劲,她早就知道。
这是家新开的咖啡店,学生会里的学弟学妹早说了很难喝。弥生知道这里的生意都很惨淡,大概就等着这几天关门了。就是冲着很难喝,大概人很少,才眼都没眨地就提了这里。
西园寺朝香重重地把咖啡杯摆回了桌面上,死死地盯着弥生,仿佛要盯出她是不是故意的来。不过弥生的表情一直很平稳,又抬眼看了西园寺朝香一眼,根本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意思。
虽然夏目弥生好像还是几年前的那副可恶模样,不过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就像高中时代的那场剑道比赛一样,夏目弥生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小时候夏目弥生还会跟她争吵,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目弥生就一直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虽然也经常被夏目弥生激怒,不过自己的心理定位一直是远远凌越于夏目弥生之上的。
就算夏目弥生再怎么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也不过是软弱无力的掩饰而已。
可现在的夏目弥生,那种年少时尚且带着的一种生涩的坚忍已经逐渐褪去了。她以前像是一块孤立悬挂在屋檐的冰棱,气质冰冷淡漠,可就算再独立遗世,也不免惨烈折断或者无奈消融的命运。
不过就算夏目弥生再怎么改变,就算变得和以前再怎么截然不同,冰释前嫌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出现在她们两人之间。
“你借了西园寺家的家世才蹭上了忍足家的位子,现在就想过河拆桥,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好命,忍足侑士到底对你有多深情!”西园寺朝香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爸爸还真是为你着想,特地找了你母亲的老情人做亲家。不过我早就说了你根本不是西园寺家的人!爸爸一直是我的爸爸,至于你,你根本没有为爸爸努力的资格!”
西园寺朝香死死地盯着弥生,如果眼神可以具象化的话,这条光线肯定能把弥生的骨头都扎穿,接着每个字都清晰地从牙关中蹦了出来:
“我讨厌你,夏目弥生。”
西园寺朝香陡然站起身来,这次换作她转身就走,不一会儿,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
弥生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手上的果汁。
西园寺朝香来挡她这么一趟,其实什么意思也没有,她们之间想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些什么,大概下辈子也不可能。不过,西园寺朝香的确对她一直非常仇视,但是西园寺朝香作为一个女儿,对父亲西园寺光治的那份感情,大概比她要浓烈很多。
西园寺朝香原本是在英国读书,上次是打着争取到和迹部景吾的婚约的打算回国的,居然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去,估计是为了西园寺光治的事情特地休了学。
弥生放下了已经没有了果汁的空玻璃瓶。
她的心情的确没有西园寺朝香那么偏激,不过从忍足侑士那里第一时间听到父亲西园寺光治被拘捕的那一刻,她当然也没办做到无动于衷,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真的漏停了半拍。
就算能猜到表象下真正的敌人是谁,但是这毕竟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博弈,潜藏的风险性根本无法预估。没有达成平手的可能性,只有输赢两个结果,一旦败落,大概只有毫无救赎的一败涂地了。
至少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日本政界一向有个不成文的传统,一旦诸如政治献金之类的事件事发,出来承担罪过的往往是政治家的秘书。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古风尚在,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事主是谁,也不能将政客本人问罪。
可这次检察厅拘捕的是父亲西园寺光治本人。
如果忍足教授和父亲达成的真的是保护她的约定,那么忍足家至少是不会落井下石的,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她已经尽力从安藤教授那里尽量搜集消息渠道,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她现在最能做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冷静地保护自己,至少不会做出什么脑子一热的蠢事来,让本来就不乐观的局面更乱成一团浆糊。
弥生站起身来,走到柜台前付了她的果汁和西园寺朝香那杯咖啡的钱。
这家店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店员的信誉还不错,如实地回答道:“刚才那位小姐已经付过帐了,而且根本没要找零……”
的确像是西园寺朝香的作风,弥生轻笑了一声,坚持把钱递给店员,“那是她付的账,和我没关系。这是我那杯果汁的钱,请给我找零吧,谢谢。”
西园寺朝香刚从咖啡厅里冲出来,这下换作大小姐她迎面遇上了一个不想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