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叶鹿以为自己看错了,无论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在这儿出现。
可是,那感觉如此熟悉,还有那极美的脸庞,圆润无棱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只是让人赏心悦目。
他走近,越来越近。叶鹿从小几上跳下来,整个后背贴在墙壁上,不眨眼的盯着他。
即将到了眼前,他杀破狼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叶鹿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他。
在她面前站定,他微笑,还是那般恍若春风,“真是巧,居然在这里碰见了。”
不眨眼的盯着他,叶鹿敌意明显,即便是瞎子,怕是也能感受到她不欢迎他。
不过,他的确像是不知道,看着她那粉嫩甜美的小脸儿,即便扮作小太监,也是分外娇艳,有活力。
“怎么不说话?看见我在这儿出现,也吓着了?”他又靠近一步,逼得叶鹿更加贴紧墙壁,恍若壁虎一般。
他身上的味道飘来,还是那样好闻,但是,此时此刻,叶鹿感受到的却都是危险。
“我想,你到了铁城之后,便知道了我不是齐川。我并不是有意骗你的,毕竟当时申屠城主在,若我交代自己是大晋人,定会被他抓起来。我绝不是有心的,也并不是为了骗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很轻,就好像在道歉,请求原谅。
“你不是为了骗我,我知道。你骗的,是沈夫人。死掉的那几个大晋人,和你是一起的。为了摆脱嫌疑,你便出卖了他们。而且我想,沈二公子和沈四公子,应该是你杀的。”盯着他,叶鹿澄澈的眸子却异常坚定。她是害怕,但是被骗,却更让她生气,气自己笨。
微微垂眸,他眉眼间笑意更甚,“你说得对,没错。”
他承认了,叶鹿却没觉得有多爽,自己猜对了,也并不值得骄傲,反而觉得自己更蠢了。
“你在害怕?”抬眼看着她,他还是那般笑,恍似骗了人,也没有多少愧疚。
“你觉得我不该害怕么?”看着他笑,叶鹿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没有恶意。”缓缓抬手,似要碰她的脸。
“别碰我,不然我就喊了。纵使你有多般能耐,但这是齐国皇宫,你最好老实本分些。”盯着他的手,叶鹿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剑。
收回手,他几不可微的摇头,“别怕。”
盯着他,叶鹿怎么可能不怕?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提醒着她眼下可能是危机。
蓦地,就在这时,偏殿外猛地响起轰的一声,丝竹之声也在瞬间停下,接踵而来的便是惊呼声。
偏殿内,所有等候的奴才们立即奔向殿外,眨眼间,这殿内就仅剩几人。
与他一同进来的那几个人站在殿门口,很明显在守卫。叶鹿被他堵在这里,因为不安,她脸色也微微发白。
“我要出去,让开。”她自是不安,这里没有外人,他若想动手,轻而易举。
“你猜,外面发生了什么?”看着她,他眉眼间依旧氤氲着淡淡的笑意。如此好看,比杨曳那桃花精要美的多,可是叶鹿却只觉得惊吓。
“你要敢在这里对我动手,或是把我抓走,那你们大晋这几个人谁都别想离开,都得死在这儿。”恐吓,叶鹿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不安。
“我为什么要抓你?”看着她笑,他好似很不解。
“难道不是么?你别再装了,无缘无故的靠近我,不是要抓我难不成你是真的想和我交朋友不成?即便你是真的想和我交朋友,但很抱歉,我对和你做朋友没什么兴趣,让开!”皱眉,叶鹿已经明显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再磨叽下去,她就和他动手。即便打不过,也要打。
看着她,下一刻,他真的侧开了身,示意叶鹿可以走了。
眯起眼睛,叶鹿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门口守着的那几个,叶鹿也小心谨慎,这些人各个都会武功,她可拼不过他们。
走出偏殿,她无声吐口气,揪紧的小心脏放松了些。
不远处,刚刚在偏殿中的奴才们都站在那里跳脚观望,而那举行寿辰庆典的宫殿门口,则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叶鹿挤进人群,挤到了最前头,这才瞧见发生了什么。
那大殿门口,乐班中有一面大鼓是放在外面的,因为它过于大,而且敲起来的声音也过于响亮,所以放在外面是最合适的。
而此时此刻,那面大鼓上都是血,一个宫女躺在那上面,已经死了。
那时发出的轰的一声,就是这个宫女从宫殿房顶掉在大鼓上时发出的声音。
负责敲鼓的乐师绸缎飘飘,不过此时已经被吓着了,蹲在不远处花容失色。
看着那个死亡的宫女,叶鹿不禁微微摇头,这就是他们刚刚在另外一个大殿当中看见的。
转眼看向宫殿门口,这齐国所有的大人物都在场,包括一个一身明黄的老头。
眯起眼睛,叶鹿的视线过多的在皇帝老子的身上停留了一阵儿。的确是个真龙天子,不过龙气差不多耗尽了,而且明显沉迷声色,纵欲过度。
所幸这皇宫里有最好的食材药材,他倒不至于把自己的身子骨折腾垮了。
太子龙昭,这可是熟人,还是那张狂之姿,急功好利,不是个好东西。
视线又一转,叶鹿瞧见了一个看起来病的很重的人,这人,大概就是大晋太子吧。瞧这模样,病的确实挺重的,而且命不久矣。
不过,这真的是大晋太子?怎么一点富贵相没有。即便是个病秧子,也应当有富贵相才是,毕竟身份与众不同。
几不可微的摇头,叶鹿反倒不懂了。这齐国的太子龙昭尽管看起来不是好东西,可他的确有富贵相,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这大晋,怎么差这么多。
就在此时,禁军抵达,将案发现场包围了起来。禁军统领跪在皇帝老子面前,看起来在领罪。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居然出了这种事,所有当值的这些人都逃不了干系。
视线穿过那些禁军,叶鹿看见了申屠夷,而且他正在看着她,眉目冷峻。
叶鹿朝着他挥挥手,想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
不过片刻,那边申屠夷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禁军似想阻挡,不过一瞧居然是申屠夷,便立即退到一边去了。
他大步而来,煞气磅礴,叶鹿深吸口气,随后几步奔过去。
“唉,抓住你我才安心点儿。我告诉你,我刚刚看见假齐川了,吓死我了。”抓住申屠夷的衣袖,叶鹿紧紧地跟在他身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什么?”闻言,申屠夷面色一变,假齐川?
“你没听错,就是他。他是大晋人,大晋太子身边的人。”小声的说着,边跟着申屠夷往人群外走。那些围观的奴才们似乎都认识申屠夷,随着他过来,不由得都退避到一边儿,自动的给让出了路来。
快步走向偏殿,可是偏殿门口居然没人了,那些大晋太子身边的护卫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
叶鹿走到殿门边探头往里看,仍旧一个人没有,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明明刚刚就在这儿的。幸好这里人多,他不敢做什么。否则,他要是想抓我,定然把我抓走了。”缩回脑袋,叶鹿又抓住他衣袖,还是害怕。
申屠夷眸色冰冷无温,看了一眼那吓得脸色发白的人,他低声道:“这是皇宫,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便这皇宫里的禁军再白痴,可胜在数目多。想带一个大活人出去,基本上没戏。
“我猜也是。他露面,兴许只是为了吓唬我,让我知道,他又卷土重来了。”四处扫视,叶鹿小心翼翼,利用申屠夷的身高优势,她一直躲在他身旁。
“若他是大晋太子的人,那么我想,我知道是谁要借你的命了。”眸底杀气闪过,申屠夷声音很冷。
眸子一转,叶鹿也明白了,“那个大晋太子。我瞧他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那只能是他了。”
“既然如此,我便送他一程。”申屠夷侧脸冷硬,从唇边飘出来的话也吓人的很。
叶鹿也一愣,“你要杀了他?这是皇宫,不行。”那边刚刚出人命,再说那可是大晋太子,不是小宫女。
“机会很多。行了,咱们走吧。”出了人命,禁军肯定会调查今日在现场的人。不过,申屠夷却显然很清楚,没人会来调查他。
“这就走?可以么?”叶鹿仰脸儿看着他,从不知他这么随意。
“这皇宫,每天都得死几个人,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于申屠夷来说,死个人,就和死了一只蚂蚁是一样的,谁让这里是皇宫呢。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是在这里发生的,那就合情合理了。
叶鹿缓缓竖起大拇指,“你这淡定的样子真帅。”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无表情,随后便带着她离开了,当真没人阻拦,尽管禁军已守住了外围,不许任何人进出。
坐上马车,离开皇宫,出得宫门,车马便快速的在城中兜兜转转,走的叶鹿都晕了。
“这是去哪儿?”叶鹿看着窗外,不知这是哪儿。
“杀人。”申屠夷坐于主座,恍若青松。
“啊?”叶鹿看向他,不可置信,要杀谁?
不看她,申屠夷眉目间煞气揉着杀气,让人不敢直视。
大概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下来,看着窗外,叶鹿几不可微的摇头,她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儿。
若申屠夷就此把她拉去卖了,她都不知道往哪儿逃。
他起身下车,临下车时交代她在这里的等着,看样子,真的是要去杀人。
趴在窗户上,叶鹿探头往前方瞧,一些穿着各种衣服的人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
所幸这里是个安静的小巷子,又没什么人经过,否则还真得被这帮人吓着。
看着,叶鹿猛地发现一个熟人,她曾见过一次,是在申屠城时。他进了城主府,专门见了申屠夷,当时听姬先生和他说话,好像还是个什么队长。
原来,申屠夷来到帝都,他们也跟来了。
看着他们,叶鹿不禁长长叹口气,要是申屠夷真的为她杀了大晋太子,不知她得怎么报答他。
不过首先,估计她那一半黄金就别想要了,他肯定会都扣下的,据为己有。
除了那些黄金,她可是真的一无所有。她以身相许,他又说恩将仇报。难不成,她真要给他做一辈子的苦工?
和没命相比,做苦工显然也没有好多少。
微微噘嘴,但眼下,她绝对不想被抓走借命,她还没活够呢。
杀破狼,想起这厮,叶鹿就不禁缩起肩膀,他居然会如此胆大妄为。进了宫,还敢大摇大摆的特意出现在她眼前。
片刻后,申屠夷回来了,前方聚集的人也各自散开,就好像从未在这里汇聚过一样。
看着走进来的人,叶鹿微微叹气,“原来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帝都,始终和你在一起,我居然都没发现。”
于主座上坐下,申屠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整日不是吃便是睡,你会知道什么?”
“说话就说话嘛,攻击我干嘛?”不乐意,她哪里每天不是吃就是睡了。
不理会她,马车离开巷子,朝着紫极观返回。
叶鹿坐在他身边,她是条件反射,就想紧挨着他,这样才会觉得安心。
“今日皇宫发生了这种事,我觉得和杀破狼分不开关系,有他在,才会有流血事件发生,尽管那个宫女是自杀。不过,我怎么没看到朱大少爷?有他在,或许今天这些事未必会发生。”少了朱北遇那一股正气,任何邪祟就都压不住了,肆意流窜。
“太子在拉拢他,他又不好拒绝,索性称病一直呆在驿馆。”扫了叶鹿一眼,申屠夷尽管看起来心情并不怎么美丽,但还是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太子,我今儿见着了。他还是那副作死的模样,急功好利,又张狂浅薄。倒是另外一个人颇有帝王相,尽管长得挺丑的。”这帝王相,以前叶鹿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今天瞥见的那个人,大概就是帝王相。
看着她,申屠夷缓缓扬眉,“哪个?”
“看,你也好奇了吧。就是站在杨曳旁边的,杨曳还一直和他说话来着。”这杨曳看起来和谁交情都不错。
“五王。”申屠夷恍然她说的是谁。
“那就是你五哥呗。”尽管他和帝都的人不亲近,可是哥哥就还是哥哥。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并未搭腔。
“进宫的时候,你和杨曳就在说什么太子五王的,现在看来,他们俩还真可能较量较量。要是这五王能沉得住气,太子迟早得被干掉。”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了。
“五王当真有此能力?”她侃侃而谈,申屠夷到底是起了兴趣。
看着他,叶鹿缓缓点头,“相信我,没错的。要是这民间有赌局,赌谁最后能胜出,我肯定押五王。”只要他一直是眼下这个状态,不要着急,定然赢。
申屠夷眸色幽暗,似乎在思虑着叶鹿的话。
“不过,你想不想抢?你若是也想抢的话,那五王未必就会赢了。”不眨眼的看着他,叶鹿倒是好奇他心中所想。
“为何?”她这般说,却也奇怪,他更有帝王相么。
“因为你是天煞孤星啊,他们与你有血缘关系。你若回来争抢,他们定然赔了夫人又折兵。”天煞孤星的确是穷凶极恶的命相,可是又无往不利,想要做什么,胜算很大。
看着她,申屠夷猛地抬手在她脑门儿上狠敲了下,“废话少说。”
捂着脑门儿,叶鹿也不满,“奉承你还不乐意听?算了,我不奉承了。”
不搭理她,申屠夷好似也听不到她呼疼。
回到紫极观,申屠夷带着叶鹿快速返回居住的小院儿,便衣黑甲兵也将小院儿前前后后都围住,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申屠夷,你派人把清机那小老头带来。”坐在桌边,叶鹿以手指头敲着桌面,忽然道。
“你想做什么?”她找清机,定不是无缘无故。
“自然想和他探讨一下,如何对付杀破狼。”只要杀破狼靠近,她就不由自主的害怕,她不能怕他,那样会让他更容易得手。
申屠夷派人去请清机,不过两刻钟后,清机果然来了。
“姑娘,找贫道来何事?”清机还是那看起来很年轻很高冷的模样,实则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想掌管一个道观,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