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一个年轻的女人略有拘谨,即便绫罗在身,可看起来好像不习惯似得,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头上一只金钗吊着碧玉的坠子,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而轻晃。即便没看到正脸,可也知道样貌不俗。
随着麦棠扶着叶鹿走进了亭子,大夫人也开了口,“叶姑娘,今儿请你过来是有件大事。这苟半仙和方道长又是批八字又是测四柱的,都说老爷新接进府里的五夫人能生儿子。要我说,是否能生儿子,在八字上可看不出来。所以,还是得请叶姑娘你来摸摸骨,看看五夫人是不是真的能生儿子。”大夫人边说边瞧着那低头拘谨的五夫人,敌意不轻。
叶鹿眼睛不动,却是能看得到那个五夫人,年纪不大,而且看样子出身贫贱,否则也不能甘心的给一个半百的老头子做小。
“好。”叶鹿面色不变,眼睛直视着前方,一边伸出了手。
“五夫人,站起来让叶姑娘摸摸骨。叶姑娘是女子,你也不用怕。”大夫人几分趾高气昂,言语也更是尖刻。
那五夫人站起身,略踌躇的挪到了叶鹿的面前。
叶鹿的手白皙细腻,没有一丁点儿的茧子,她的手先搭在了五夫人的手臂上,然后游移向下,最后抓住了她的手。
先从手指摸起,然后又挪到肩膀锁骨处,复又滑到下颌两腮,两颧眉骨,天庭后脑;最后,直接向下,摸到了两胯。
五夫人站在那儿几分想躲避,可是那大夫人的眼睛就像钩子似得就在身后,她又避无可避。
在胯骨上摸了一阵儿,叶鹿收回了手。旁边麦棠立即抽出一张帕子来递到叶鹿的手上,她缓缓擦手。
大夫人和旁边那二夫人不眨眼的盯着叶鹿,就想听答案。
五夫人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也不由得抬头看向她。
“五夫人的筋骨是极好的,骨细圆不尖凸,皮肉细滑附骨,血相极佳。不过,若说生男,还是差了些,肩膀过细胯骨过窄。”结论就是,五夫人生不了儿子。
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脸上立即露出笑意,几分得意,又几分鄙夷。五夫人缓缓垂眉,看来这个结论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叶姑娘说得好,赏。”答案很合大夫人的意,开口便赏。
一旁的丫鬟走过来,直接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麦棠。
麦棠接过,毫不推辞。
“既然再无其他事,小人先回去了。”叶鹿双眼无神,说着,她转身,眼睛至始至终都直愣愣的。
麦棠扶着叶鹿离开小亭,还能听到亭子里大夫人和二夫人不掩饰的笑声,刺耳至极。
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假山林立,前后无人。
“苟半仙和方道长都说那个五夫人能生儿子,你就顺着说呗。不然他们又认为你是故意拆台,和他们作对。”麦棠拿着那锭银子,小声斥责。银子是重要,可是安宁的生活也很重要。
“我唱反调不是能挣钱么,再说,我要真的也说那个五夫人能生儿子,大夫人和二夫人还不得把那五夫人给生吞活剥了?受点嘲笑,总比没了命要好。”叶鹿就当自己是做好人好事儿。
“要是到时五夫人真生个儿子出来,被生吞活剥的就是你了。”麦棠还是觉得此地也留不了多久了,先想后路比较靠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先挣钱再说。挣够了钱,咱俩就去买个小房子,继续摸骨算命。照这样挣下去,说不定有生之年咱俩也能买一个这样的宅子呢。”那敢情好,她也能做地主了。
麦棠冷声的哼了哼,叶鹿这美梦做得好,但更得看清现实,她们俩现在就是穷光蛋。
装模作样的任麦棠扶着往回走,叶鹿看起来就是个盲人。她扮盲人扮的像,并非全靠自己摸索,那是因为她爷爷叶洵就是个盲人,并且也是个摸骨算命的。
这门手艺算家传,而且几乎每一代都能出一个盲人来。结果到了她这一代,就没盲人了,只有她一个。
做这行的,家里没有大富大贵的,所以这清贫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十岁,爷爷去世。
她和打小就被爷爷收留的孤儿麦棠相依为命,为了一口饭吃,不得不开始算命这行当,毕竟这个她们更了解。
以前每天都看着爷爷开档算命,耳濡目染,懂得些皮毛,就能混饭吃。
叶鹿更是能说会道,又有爷爷的老招牌做保证,这几年来俩人倒是一直能吃饱。
今年年初,俩人进了林府,和林府中众多的‘神算’一起,为林老爷预测前程,增财运,避灾祸,甚至连生儿子这种事也要插上一脚。
不过一切也多亏这林老爷信这套,否则,这么多的骗子可没办法同处一个屋檐下混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