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大雨。
倾盆大雨打在我的披风上,也打在这整座黑色的城市上。或许是市政建设的问题,也许是工业区排出的废尘,这座城市总是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气氛里。我曾经认为我或许可以改变现状,但是后来我发现,或许我才是这座城市最黯淡的幽灵。我穿行在大街小巷间,用我黑色的影子笼罩在每一个作歼犯科之人的头顶。
在这样的坏天气里,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不会出门,但是有一些人或许特别喜欢这样的天气。或者说,他喜欢每一种天气;抑或是讨厌每一种天气——在他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鲜红的双唇总是弯成一个巨大而夸张的笑容。他的瞳孔总是像针尖一样小,和他蜡黄的牙齿一样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有的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是由谎言、虚伪堆砌起来的东西。
而我并不反对这种说法。
就在我脚下十余米的街道上,这个顶着一头绿色杂草头发的人穿着那身永远不变的紫色西装,手中挥舞着一柄雨伞,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中跳着不堪入目的舞蹈。
“im_singing_in_the_rian...”
虽然这对我来说就是完全的噪音,但是我还是忍耐了下去。
就在他的身后,数目众多的匪徒和他一样将自己的脸涂成了白红相间的模样,在雨水中,这些油彩很快就变得污浊不堪。很明显,他们并不喜欢在大雨天的时候跑出来干这件事,但是他们都恐惧着他们的首领。
为什么恐惧他呢?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一具血肉之躯,如同我一般。或许是因为人类会恐惧未知,恐惧无可预测的混沌,这个人行走在完全的疯狂中,他用他的理智去践行他的混沌,用最下三滥的手段——钱、武力、挟持、威胁,去证明他那独一无二的疯狂理论。
就这样,他用自己的疯狂控制了一批人,然后再用这批人去伤害另一批人。不可否认的是他所拥有的聪明才智,以及与其相对的残忍冷血。他将自己封为幽默大师,带来的却是彻底的混乱和杀戮。
有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思考,或许我和他是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他以疯狂去改变这个世界,而我用的是恐惧去改变这个世界。我有的时候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有的时候我甚至认为我的整个人生都是一场漫长的噩梦,永不终结。每一个夜晚我巡狩在这座阴暗的城市里,每一个清晨我疲惫地倒在自己的床上——或许还要加班工作几个小时,或许接下来的一周我都要应付某个犯罪团伙,不能合眼。
在对这些罪犯的时候,我总认为我对这座城市已经了解得够深了。但是每一次,我都能在这座城市的底部发现更多、更深沉的黑暗。就像是揭开了它的一层面纱后,看见的只是另一层面纱。我的敌人们层出不穷,我有的时候会感到疑惑,为什么我击败的人如此众多,为什么我长久以来的努力看不见成效,老对手们每隔几个月就东山再起,新的敌人则不断出现,这些新出现的犯罪者比起他们的前辈们更无廉耻,更凶狠、更残忍,也更年轻力壮。
或许是因为我从不杀人。
然后在这座城市里,犯罪就演变成了一场和我斗智斗勇的游戏。我总是能取得胜利,然后他们一时间投降,然后躲在监狱里和疯人院里思考新的游戏,接着轻易地逃出来,然后向我发出新的挑战。于是这个游戏永不终结,直到有一天我的速度终于慢了一点,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击中我的头颅,于是一切终结,噩梦醒来。
但是我不杀人。
一个罪犯逃出来之后会造成数量巨大的伤亡,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陷阱,一个再老套不过的炸弹,甚至只是拿着枪冲上大街扫射,他们就能毁灭比我曾经拯救的人更多的生命。以这样的事实,报纸和新闻上的评论者经常抨击我,为何我不直接带给他们一个干脆利落的死亡,终结这一无尽的循环。
但是我不杀人。
我是一个穿着高科技紧身衣,披着黑色的披风,在夜色中游荡在城市中的人。我是罪恶的猎手,我是黑夜中的正义,我是这座城市的地下骑士——在这些华丽的修饰之下,我只是一个持续着永无终结的复仇的人,我并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民众……我只是为了复仇,将我的怒火倾泻在这些人的头顶。我将私刑施于那些罪犯身上,在我的地盘上,没有人权,没有人道主义,作恶者就必须付出代价。
但是我不杀人。
因为这是唯一能将我与他们分开的办法。无论何时,我都恪守着自己的底线,我敲下牙齿、打断肋骨、折断关节,我用一根绳子将他们倒吊在三百尺高的高空,但是我不杀人。我将他们投进监狱,投进疯人院,我期待着用死亡之外的方法去改变他们。或许他们会因为一种新的疗法而改变他们那神经质的头脑,会因为某个契机而大彻大悟痛改前非——明知道这种期盼实现的概率有多小,但是我还是顽固地坚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