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之跪坐在床尾上给康熙力道合适的捏腿,康熙则是舒服的斜靠的枕头上拿着一本书,帐子放下一半,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烧完了,只剩下最后一缕有气无力的在半空盘旋着。这样的气氛应该是安静祥和,带这懒洋洋的感觉,叫人昏昏欲睡。可是徽之的心里却像是绷紧的琴弦,随时会断掉。
“怎么了,一脸的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吗?今天听说小八把你给气哭了?都是做额娘的人,还动不动的哭鼻子。”康熙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但是在徽之听来却不啻于是一声惊雷。今天她宫里发生了什么康熙早就知道了。徽之咬着嘴唇,柳承恩说的对,与其叫人添油加醋,不如她自己先坦白算了。
“小八的事情也不过是个引子。是臣妾想起来故人伤心罢了。皇上,那个方承观现在如何了?”徽之盯着康熙,一字一顿的问起来方承观的情况。
“你已经托了宜妃安顿他,他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康熙的话叫徽之身上的汗毛竖起来。原来康熙什么都知道了。
“臣妾那天见了他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直到回了京城才慢慢的明白了点。他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徽之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我这几天一直梦见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一家人在杭州,方家和我家隔着一道墙,他家的老太太是个极好的人。我还记得一次去别人家做客,我差点掉进水里还是方家的哥哥把我拉起来的。他们家的园子可是整个江南有名的,一年中秋节,阿玛出去办差事不能回来,方家请我们过去一起过节,大家在水面上的一个轩厅里赏月喝酒。岸边的桂花树下有人吹笛子,那笛子声音借着水音传来,一辈子也不会忘了。”
康熙听着了徽之的话,竟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徽之也是从小被当成了掌上明珠捧着长大的,若不是那一场变故,没准她现在还是个不知人情世事的单纯女子。或者在宫里,又或者她会落选回家去,被阿布鼐嫁给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过自己平稳安静的日子。当初在雨里她穿的破破烂烂,撑着一把只剩下一半的雨伞,抱着个包袱,康熙的心里微微一疼,竟然都是自己一时气愤之下造成的。
自己当年确实年轻,到底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儿。想到这里康熙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因为辛者库艰难的劳作,徽之身体底子就不扎实,她本来可以和宜妃那样肆意张扬,活泼跳脱,可是生活的艰难还是改变了徽之的性格。她尽管从来不肯表现出来,可是有的时候康熙能明显的察觉出来徽之的自卑和失落,她甚至是害怕和那些嫔妃们交往的生怕她们随口提出什么出身家世,娘家的父母什么的,叫她心里难受。可是自己当时还以为徽之会对自己心怀怨恨。但是她却一直默默地忍耐着。想到这里康熙越发的心疼起来这个哭的泪人一般的女子了。
出去的一个月是徽之真正高兴得一个月,可是一回到了京城,她又从那个活泼热情,就像是小太阳温暖着自己的小女儿变成了安静的有些沉闷的良妃娘娘了。更可恨的是明珠和索额图为了自己的体面和利益竟然做出那么多黑心的事情。没想到明珠竟然连着亲戚情分都不顾了。今天还有脸在自己跟前说什么钳制思想的话。呸,不过是假公济私罢了。
康熙放下书,深深看了徽之一眼,伸手拉着她伏在自己腿上,抚摸着徽之的长发:“哎,原来竟然是朕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都过去了。臣妾现在很满足。人要知足。这个还是当年方家的老太太说的呢。当时听了没觉得怎样,还心里想她是个老封君,那个不敬着她,自然是想什么就来什么。人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可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才明白那句话真是金玉良言,还有这个和皇上有什么相干。我阿玛不是因为怠慢军务被问罪的?”徽之在心里反复的揣摩着康熙的语气,看样子他是有点想为阿布鼐翻案的意思。或者这是给家人翻案的机会?
“哼,你还真是个孩子心性不过也不能怪你,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又是个女孩子。你的那个老相识不会有危险,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来?至于你阿玛的案子,还要慢慢的撕扯才可以。如今朕有心提出来要重新翻旧案,他们竟然一个个出来说什么沉迷女色云云。”康熙安抚的拍拍徽之的脸颊,语气有些无奈。
“都是臣妾连累了皇上挨骂,不如我还是先回去吧。”徽之心里已经紧张的喘不上气,听皇帝的语气方承观在京城有危险!可是徽之知道自己不能露出太明显的关心,她故意嘟着嘴,坐起来要下床离开。
“你给我回来!你这个样出去,明天就更有好话了。都是皇上召见嫔妃的,再也没见过那个嫔妃扔下皇上自己跑了的,都是朕惯得你!”康熙嘴角带笑,徽之一片纯真浪漫,比那些勾心斗角的人好多了。
徽之站住脚,对着康熙飞个妩媚娇嗔的眼波,扑哧一笑又扑进了康熙的怀里,委委屈屈的说:“以后皇上就当着臣妾死了吧,不如放我去陪着苏麻姑姑再也不在这个名利场里面搀和了。”
“胡说八道,朕连着爱妃都护不住还做什么皇帝。”说着康熙低下头,堵住徽之嘟起来的嘴,幔帐放下,只有些浅笑低吟间断的传出来。
………………
康熙搂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一脸的放松和满足:“刚回来事情多,难免是冷落了你。小八这个孩子很是聪慧,大师都说了,小八未来贵不可言。朕要好好地栽培他。”徽之懒洋洋的靠在康熙胸膛上,手指无意识的在他的胸膛的上画圈圈,提起来康熙叫五台山的活佛给胤禩批八字,徽之就气哼哼的说:“什么活佛,叫贪嗔痴一样没落下。皇上来给自己的儿子问八字,皇子的八字那个不是贵不可言。胤禩就算是个不学无术,整天游荡的纨绔子弟,将来还能饿着他了?怎么也是个皇室宗亲,正经的黄带子。这个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徽之下意识的不想提起小八批八字的事情,那天活佛那副样子,那些话,徽之怎么都觉得个坑。
明白有当朝太子,胤禩不过是皇子,那个活佛却是说小八贵不可言,还说是什么天下万民的幸事。当时若不是那么多人在场,徽之都上去和活佛撕逼了。“你个秃驴是几个意思,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这么坑我儿子!”
“什么?你这是做额娘的!小八都要被你给带坏了!”康熙猛地抓住徽之不断煽风点火的手指头,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哪有做母亲这么给儿子做未来规划的。
“一切都要看小八自己的心愿,他出生在帝王之家已经是比别的孩子幸运多了,我只希望小八能安稳幸福。皇上觉得是儿子生活的愉快重要还是整天累死累活的好?”徽之一脸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哈哈,要是谁都和你这样想真是天下太平了。睡吧!不过你可不准再这么教育小八了。他是皇子,将来是要辅佐储君的。”康熙亲亲徽之的额头,心里一片柔软,徽之真的太疼爱骄纵孩子了。想到这里康熙甚至有点嫉妒起来儿子,自己竟然没享受过一天这样宠溺放纵的母爱。
“好……皇上!你刚才说方家哥哥有危险?!”徽之后知后觉,她好像才明白过来康熙说了什么。惊讶的抓着康熙的手臂逼问着。
“什么?你这才想起来!你个小糊涂虫!你放心,方承观现在没事了。”康熙好气好笑的拉徽之到自己怀里,扯过被子盖住两个人。
徽之这会是安心的睡了,可是康熙却毫无睡意了,望着徽之毫无防备的睡脸,康熙心里酸楚起来。她一直都是在委屈自己,现在连着孩子也委屈起来。小八天生聪慧,而且做事认真努力,性情也温和,只要好好地培养教育将来一定是个可造之材。但是她却不想叫儿子认真读书,只盼着小八能安稳度日。徽之辛者库罪奴的身份怕是她最大的心病,可是这心病却是直接亲手造成的。
真是天道循环,自己当时一个犹豫却险些害了自己的儿子和心爱的女人。眼前浮现出明珠和索额图的嘴脸,康熙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徽之在睡梦里不安得动了下,康熙立刻轻拍着徽之,感觉到了安全,她又沉沉睡去。看起来是自己太过宽仁,叫他们忘乎所以了。自己还正在盛年,太子也还年幼,但是看着索额图的架势,已经是开始迫不及待的要给太子争什么了。接下来是不是他等的不耐烦就要逼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