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村东头开药店的王大夫跟我爸说:“你家小子口臭、手足发烧、皮色发黄、昏迷不醒,看症状像是积食了……”
“王大夫,一两岁的孩子容易吃积食,这都快七岁了,何况早上也没吃东西啊……”
“薛大哥,你家小子邪性,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村子里谁不知道?实话跟你说吧,他的病我治不了,你得去找会看事的来给你看看……”
“王大夫,你给指条活路吧……”
听到这我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恍恍惚惚当中我睁开眼,发现身处在荒野之中,很像是俺们村东头的草甸子,天地之间灰蒙蒙阴沉沉的,特别的压抑,有点要下雨却总是不下雨的那个劲头。
内心之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惶恐,我举目四望,灰蒙蒙的世界,一切都是静止的,一丝风都没有,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土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楞了愣神,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远方似乎有色彩,一片鲜艳的红,像是挺老大的花海。
“薛伟,薛伟……”一长一短两声呼唤从前面鲜红的颜色中传来,拉长声调的叫声像是我爸,短的像是我妈妈的声音,本来挺害怕的我,听到呼唤,一点也没有犹豫的踏上了土路,朝着声音来的地方跑了过去。
跑了十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因为土路是黄土的路,我老家在东北最北边,靠近兴安岭,土都是黝黑黝黑的,黄土是很稀罕的物件,基本上看不到,更不要说一条黄土铺就的土路了。
土路上的灰尘特别大,一脚踩下去,就会溅起大团大团的黄色灰尘,灰尘只要溅起就会蔓延开来,很快就把四周弥漫的尘土飞扬,连前面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灰尘当中,我突然发现,路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烟尘弥漫中,一个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忽地出现,忽地消失,我一边努力向前跑,一边害怕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些人是谁,很快,我就看到一个人影就在我右边不远的地方,我睁大了双眼,探着脑袋去看,当看清楚右边的人,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我看到的是个男人,一个满身血污,肠子耷拉了一地,脖子上空无一物。
这个人没有脑袋,不对,不是没有脑袋,而是他手上捧着自己脑袋,男人百米冲刺一样的使劲向前跑,双手捧着的脑袋,突然转过来看着我阴冷冷的一笑。
男人的这个形象,并没有吓到我,打从记事起,我就能看到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人,比这男人更古怪的我都见过,见的多了也就不多害怕,虽然我还不到七岁,但多少也知道点事了,知道那些看上去古怪的人,别人都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而且听村里的老人讲,他们都不是活人,而是死去了的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鬼!
我见过很多鬼,但那些鬼大多数都很死板,或者只是待在一个地方,眼前这个就太鲜活了,又是冷不丁突然出现在这么个地方,加上男人的形象实在是有够另类,我还是有些害怕,一边向前跑,一边大声呼喊:“爸爸,妈妈,你们在那?”
“小伟,小伟……我们在这……你快来……”回应我的,同样是一长一短的呼喊声,我拼了命超前跑,把双手捧着自己脑袋的男人甩下不少,也不敢回头,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似乎他正在追上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小了不少,眼前的灰尘也渐渐消散,我看到一片火红火红的花海,花海之大,无边无际,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花,全部都是红色的,花瓣倒披针形,花被红色,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花被管极短;雄蕊和花柱突出,最离奇的是,没有叶子,只有花。
整片花海全是由一种花组成,看上去无比壮观,却又显得太过妖异,花海的边缘,我看见父母站在前面对我招手,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见到了父母,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很是委屈的跑了过去。
我爸张开手臂迎了上来,也就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我就能扑倒爸爸的怀里,这时候身边忽地扬起一阵黄色的灰尘,迷茫中,奶奶突然出现,满脸焦急,一把拽住了我,大声喊道:“别去,那俩是替死鬼,他们不是你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