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道,对眉畔来说,这是真正改变命运的关键时刻,如何能够放松下来?
上辈子元子青最后不到四十岁就过世了,而究竟能不能够改变这一点,都只看这一搏了。对她来说,这是有着非常独特的意义的。——并非只是希望元子青身体健康,更重要的是对改变命运的执着。
如果连元子青的病也能治好,那么一切就全都跟上辈子不同了。虽然这种不同已经出现了许多次,但眉畔还是一再的想要求证。
山庄距离村子不远,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村子里的房屋虽然简陋,但都有院子,马车直接驶了进去,将一路上围观的村民都挡在了外面。
元子青扶着眉畔下车时,曲神医已经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她,“这就是世侄女吧?果然有你母亲的几分品格。”
这算是极高的赞誉了。眉畔敛衽行礼,口称“世叔”。对方主动拉关系,她当然要顺势而上了。毕竟此来可是有求于人。
曲神医看上去年貌只有五六十岁,一把灰扑扑的大胡子,一身宽袍大袖的衣裳,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隐士高人意味。他看着眉畔的神情带了几分激动,“你爹出事时我不在西京,回来时已经听说你上京去了,真是可惜可叹。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难处?”
眉畔道,“让世叔挂念,原是回来给爹娘扫墓。想着世叔就住在此间,故而贸然拜访。”
曲神医这才将实现转向她身边的元子青,这一看脸色不由微变。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请眉畔进屋去坐,又说她不该如此客气,带了那么多礼物。
但那一瞬间的神态变化,到底还是被眉畔和元子青捕捉到了。趁着曲神医去倒茶的功夫,两人对视了一眼,眉宇间都添了两分担忧。
他明明已经看出来了不对,却闭口不谈,究竟是……没看出是什么问题,还是不愿意医治,甚或是不能医治呢?
眉畔一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曲神医端了茶回来,她便主动介绍起元子青,“世叔,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婿,在京中时定下的。因这一路回来路途遥远,如今朝廷又对西边用兵,怕路上不安宁,所以他特意护送我回来。”
曲神医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胡闹!这婚事是谁做主定下的?”
眉畔原本想撒谎说是父母定的,但转念再想,万一他知道内情,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便只好强忍着羞意道,“是侄女自己看好的,怎么……世叔觉得不好吗?”
“当然不好!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曲神医怒视元子青,“他身怀绝症,如何能娶你?”
这“身怀绝症”四个字说出来,眉畔和元子青的脸色都变了。不过这变也并非曲神医所想的变,他是个通透人,立刻就明白了,“原来你早已知道……是了,你带他上门,莫非是要向我求诊?”
眉畔连忙起身道,“世叔莫恼。侄女的确是听闻世叔的医名,所以才上门拜访,希望世叔慈悲为怀,施以仁心妙手。”
曲神医摇头,“不治。”
“世叔……”眉畔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求恳,“世叔莫非……要见死不救吗?”
曲神医哼了一声,看着元子青道,“我曲宽一生活人无数,从没有见死不救这个道理。只是我能治病,却不能治命!他命该如此,我亦回天乏术。你们请回吧。”
这句话让眉畔忍不住浑身发颤。
命……这个字成功的戳到了她内心深处最惶恐的地方。难道命,就真的拧不过去吗?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更不肯就此放弃,“世叔,真的没办法了吗?我求您……或许试试看,就能有起色呢?”
元子青上前扶住她,“眉畔,别说了。这样的事怎能强求?”
他知道,许多大夫知道自己治不好,就不肯下手去治。这样一来,自然不必担干系,否则万一治不好,或是家属不依不饶,或是自己医名受累,被人怀疑。
这样的事,这十几年间,见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元子青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坦然以对了。
但在内心深处,或许也曾有一丝不甘的火苗。那时源自于十多年来慈惠大师对曲神医的推崇,让元子青渐渐形成了一个念头: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治好自己,那就是他。
可原来他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