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伯珪被袁本初打得节节败退,现在易京筑高楼坚守不出,疏远麾下诸将,疑神疑鬼。”荀攸淡淡道:“他要败了。”
“公孙伯圭一败,幽州可就是袁本初的地盘了。”蔡琰瞄了一眼地图上的大好河山:“袁本初据幽冀二州,曹孟德占领兖州与部分青州,刘景升龟缩荆州……果然只能往扬州打。”
贾诩适时地夸了一句:“主公有先见之明。”
甘宁差点儿笑出来,他觉得沈娴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眼瞅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默契,张绣却觉得所有人的思维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因为谁说的话他都听不懂,都觉得像是在自说自话,当中完全没啥联系。
不明白其他人想表达什么意思的张绣只好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往扬州打,那吕奉先呢?”
大家不说话了,视线又朝着张绣汇聚而去,还没等贾诩动手,张绣条件反射自己就想捂脸抱头。
这次贾诩没有糊张绣一脸,而是面带笑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问题。”蔡琰微微一笑:“是啊,吕奉先……能去哪里呢?”
不只是张绣,就连吕布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长安城的战乱起得太快,快的就像是那天貂蝉送来了衣带诏,而吕布当即夤夜带人返回长安夺|权时的速度。只不过风水轮流转,地位优势颠倒了一番,吕布由夺|权者变成了被夺|权的小可怜。
当时吕布正与貂蝉在院中赏花。
貂蝉怀孕两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吕布把她宝贝得不行,走哪儿都带着,生怕磕着碰着,为了保护她甚至连一些工作也不处理了,除非泼天的大事,其他全都交给张辽和高顺去办,自己就像个跟宠一样追在貂蝉后面。
吕玲绮当面鄙视她爹没出息,背后跟宠做的比他爹还要敬业,父女俩一前一后地围着貂蝉转悠,如出一辙的表情倒是让貂蝉哭笑不得。
其实没人看着貂蝉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这姑娘自小被杨彪当成暗卫训练,身手矫捷功夫高强,还曾经带着吕玲绮这个拖油瓶悄无声息地潜入过防守严密的斜峪大营。然而尽管貂蝉有如此丰功伟绩,但在吕布眼中,她就是个有些柔弱的姑娘,需要人好好来呵护。
吕布这人有意思,他合适当一个义薄云天的大哥或是对妻子宠到骨子里的丈夫,却绝对不适合当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他适合当个什么都不想、就知道冲锋陷阵的武将,却绝对不适合当个掌权的上位者。对待自家人和其他人,吕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精分得十分严重。
所以吕布给人打工和自己掌权的时候,没人能压得住他,就出事了。
打仗这方面,吕布和孙策一样都有一种迷之自信,差不多就是别人都是渣渣,老子一枪让你们有来无回等等。
所以当吕布发觉外面乱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回事,他的想法是:有五万大军和一干凶猛的并州铁骑,再加上高顺和张辽镇场子,别说朝廷那些软绵绵见了尸体都打哆嗦的怂蛋们,就算是郭汜那小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武将们的通病就是看不起读书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得罪了读书人的下场是相当严重的,比如秦始皇,这位祖龙就被儒生们骂了好多年。
哪怕是遇上千军万马的敌人,吕布都敢挥着方天画戟杀出一条血路;然而碰到阴谋诡计的时候,他就如同孙大圣见了紧箍咒,瞬间头疼歇菜了。
貂蝉倒是比吕布多了些谋略,可俗话说一孕傻三年,再加上貂蝉这胎害喜害得严重,整天折腾的要死要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空闲来弥补吕布缺失的智商;张辽和高顺的智商也没法给吕布填洞,于是在杨彪和贾诩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的隔空练手算计之下,吕布栽得很彻底。
大概唯一让吕布能有点安慰的是,他一直视为对手的郭汜比他栽得还彻底,直接去了阎王爷那里报道。
如果只是丢了长安,吕布还不会那么生气。毕竟现在是乱世,各方势力此消彼长跟走马灯似的,“今天你占这里,明天这里归我”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除了沈娴这种一看就是外挂开到底的,曹操、袁术、袁绍、公孙瓒等等,哪个大佬没被敌人们追得满地乱窜过?
吕布生气是因为貂蝉在逃出长安的过程中为了保护吕玲绮而小产了。
孩子没了,要不是张辽和高顺死命拦着,愤怒的吕布差点儿就掉头杀回长安去。
看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貂蝉,吕布觉得好像有人握了把带倒刺的刀子捅进他心窝里,光捅了还不算,还要来来回回地连插|上十几下,钩划得一片血肉模糊。
灰头土脸的张辽策马而来,他怀里抱着刚刚哄睡着的、哭的满是泪痕的吕玲绮。张辽身后跟着高顺,他低声问道:“主公,我们往哪里走。”
段煨这次发了狠,把吕布赶出了长安城还不算,一直追着他出了司隶的地区,连洛阳那破地方都不让他歇脚。
接下来三条路,要么去冀州投奔袁绍,要么去扬州投奔袁术,或者去益州投奔沈娴。
吕布想了想,皱眉道:“幽州战事如何?”
幸亏这帮人只是吕布不干活,张辽和高顺还是兢兢业业的好下属,不至于对天下大事两眼抓瞎。高顺平静地说道:“公孙伯圭退守易京,袁本初大军压境,撑不了多久了。”
“去冀州。”吕布拍板道。
“主公。”高顺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他试图劝道:“依属下所见,还是扬州或益州好一些。袁公路……”
高顺话未说完,张辽偷偷伸手揪了一把他的衣摆,而吕布则是瞬间便沉下了脸色。
吕布冷冷地问道:“你我谁是主公?”
高顺叹口气,他翻身下马鞠躬告罪:“属下逾越。”
“去冀州!”
如果沈娴知道吕布驳回了高顺投奔益州或扬州的建议,她一定会十分感激吕布这个猪队友的。
益州请不起这么一尊大佛,而扬州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吕布要是再过来插|一脚,沈娴非得疯了不可。
沈娴亲自拿着郭嘉写好的拜帖潜入了马日磾下榻的驿馆中,趁着左右无人将其放在了桌案上显眼的位置。送完帖子后沈娴没有立即就走,反正她闲的发毛了,干脆蹿上了府门口那棵大树,想等着看看马日磾的反应。
马太尉遛弯归来发现莫名其妙多了封信,因为被袁术软禁有所顾虑,他并没有声张,而是偷偷地拆开看了。
一目十行看到落款的广汉侯印鉴时,马太尉愣了愣,他老人家瞪着眼珠子对着太阳光反反复复地鉴别,确定那红印不是伪造的而是真的后,差点儿没吓出了心脏病。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扯过纸笔,马太尉哆哆嗦嗦状如癫痫,开始艰难地给沈娴回信,看得沈娴在树上抓耳挠腮,恨不得直接跳下去帮马太尉把信写了拉倒。
回去之后沈娴把马日磾的反应告诉了郭嘉,她觉得自己把一个老年人吓唬成那样十分过意不去。郭嘉听了沈娴的描述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娴警觉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让我这么送信的……不能怪我!”
“主公,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郭嘉哭笑不得,他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马大人看见拜帖的反应有些奇怪。”
“当然奇怪啦。”沈娴撇撇嘴,本来应该待在益州种蘑菇的广汉侯忽然秘密潜入了扬州,这当中怎么想怎么有猫腻啊!
“可是听你的描述,他的反应更像是害怕……或是担心?”郭嘉猜测道:“我没看见也不好下结论,倒不如你见到他后自己试探试探?”
沈娴闻言,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寿春的桂花节今年和中秋节重了,百姓们于是双节并过,白天赏桂花,晚上赏明月,十分喜庆。
在这个大家欢聚一堂的日子里,小气如袁术之流也不好意思再拦着不让吴夫人等人出门,于是孙策并周瑜一家赶着辆马车,热热闹闹地出城去了芍陂游玩。
芍陂是古代淮河流域的水利工程,始建于公元前六百多年的春秋时代,曾经一度荒废,后由东汉建初年间的水利专家王景进行了较大规模的修治后重新启用,至今已经可以灌溉万顷良田,乃是九江郡百姓赖以生存的重要工事,同时也是出行游玩的好去处。
孙策抱着只有两岁多的孙尚香骑马,孙权缩在马车里面羡慕嫉妒恨。
“仲谋,要不你也出去跟着伯符骑马?”吴夫人看出了孙权的不开心,她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不用了娘,我在车里照顾您。”孙权笑了笑,扯过披风把吴夫人裹得严严实实。
“这天气还热着呢,你是想闷死我吗?”吴夫人哭笑不得,她把孙权往外推:“走走走,去找你哥淘气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一阵风吹过,可怜的孙权被他亲娘赶下了马车。
周瑜骑着马倒回来,面带微笑对孙权伸出了手:“上来吧。”
孙权泪流满面:“公瑾哥,你是我亲哥!”
孙尚香趴在孙策的肩头笑嘻嘻地看着孙权,她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冲孙权做鬼脸吐泡泡。
孙权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这个妹妹长大以后……他的生活会更加艰难。
孙策瞅了瞅一直往下扑腾的孙尚香,松开缰绳让马自己跑,腾出手来拍了拍孙尚香的小屁股:“小姑奶奶你老实站着别乱动!掉下去了!”
“哥你真讨厌!”孙尚香噘着嘴狠狠地踩了孙策一脚,然后她挥着双手朝周瑜那边扑过去:“二哥抱抱~”
“不!这是我的!”孙权十分警惕地瞪向孙尚香,他一把搂住周瑜的腰:“你去抱大哥!”
孙尚香坚定不移地朝着周瑜的方向挪:“不!我要二哥!”
周瑜哭笑不得地看着俩熊孩子争来抢去,孙策则觉得自己身为老大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因为大家都不想搭理他。
孙策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他掐着孙尚香的小脸蛋强迫小姑娘看自己:“老实待着!公瑾不喜欢你!”
孙尚香眨巴眨眼眼睛,忽然嘴一扁,哇地开始哭。
孙策立马头大,他叹口气,抬手把孙尚香塞进了周瑜怀里,然后拎着孙权的衣领子把人拽到了自己的马上:“好了!小姑奶奶,别哭了!”
于是孙尚香就不哭了,她抱着周瑜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耀武扬威地看着孙权。
孙权十分郁闷地转过头去,并不想搭理自己的妹妹。
吴夫人和周夫人知道周瑜和孙策还有事情要办,下了马车后便想将孙权和孙尚香带走。然而两个熊孩子一个搂周瑜的腰一个抱周瑜的腿死活不撒手,孙策也不上去帮忙,而是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看着起哄,最后没办法,只得全都带上了。
吵吵闹闹转了几圈后,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位器宇轩昂的老人,老人身边只有一个风姿俊秀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其余随从则远远地坠在后面跟着。
一看到那个年轻人周瑜和孙策就头疼,因为那是女扮男装的沈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