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丽巫女是孤独的。
少女成为巫女时,就注定了“博丽巫女”将成为唯一的自我。
以人类之身,掌握连妖怪也只能望风而逃的力量,因此为妖魔所忌惮,也为人类所疏远。博丽之名并非是个能让人幸福的姓氏。
然而讨伐人外,保护人类,这是博丽巫女身受之职。
吞噬妖类的绝望与恐惧,承担人类的忌讳与猜疑。
用染上人外之血的御币轰击碎那一副副或狰狞或妖媚的身躯,用迸发着灵能的血色符纸镇压下一份份或惶恐或决死的灵魂。
然后,在一身血色下,回到村庄,告知村人邪魔已退治。
一身血色,那颜色的来自妖类,而不是博丽巫女原本红白配色的巫女服。
然而村人们只是躲在屋内用提防的目光看巫女的原因并不是那一身血腥。
她有着轻易退治强大妖类的力量,更不用说脆弱的人类了。
博丽巫女的力量,让她拥有了保护人类的资格,却也因此失去了人类间的社会资格。
被所守护的一方否认了人类之身的人类,被妖类所憎恶的强大人类,孤独一生的巫女,这就是身为博丽巫女的所有自我。
少女成为博丽的巫女时,就有所觉悟。
所以当一身血污的少女在看到隙间在眼前张开,听到妖怪的贤者提出那匪夷所思的提案时。
少女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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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
我的手将御币及其上充沛的灵力一起向着已经被符咒逼到绝路的妖物轰击去。
没感受到多少阻力,御币使将那妖物的身体轰碎,腥辣的血色从那破碎的身体中挣脱束缚,喷溅了我一身。
衣服又脏了。
我只是看了看那厚重粘稠的血浆糊在身上,却没有皱眉。
习惯了。
我看了看天色。
血染的夕阳和着残酷的火烧云依偎在讳莫如深的山腰交界,大概几分钟后就会沉下去。因逆光而难以看清的山与天好像一幅色彩太过于浓重而适得其反的油画。
晚风有些寒冷,大概是因为到了逢魔之时。
昼与夜暧昧的分界。
在人类容易遇到妖魔的时间段,我将这只妖魔退治了。
大概是三天前乡里的人来找到神社说妖魔退治的事情,所以我就做了。
虽然收下了一些财帛粮食,但是我并没有什么热情。
哪怕是找我退治妖魔,乡人们的眼神也让人不舒服。
我一直认为【要一辈子活在这种视线中】是我能够习惯他们视线的理由,但是实际上,这已经是我成为巫女的第十年,而我一直没有能够适应这种眼神。
我讨厌那种眼神。
我无法容忍自己去习惯,去麻木。
我就是要承认,我讨厌那眼神。
哪怕因此每次与人类接触,都会让自己难受。
啊啊,没办法吧,因为我是博丽的巫女。
所以我会接受这份痛苦。
但是,我又渴望着除了博丽巫女之外的东西。
所以我不会习惯这份痛苦。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决定的,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总而言之,我渴望着,除了博丽巫女之外的东西。
“工作完成了,回去吧。”
我自言自语。
回到乡里,告知退治完成,然后回神社。
这个倒是习惯了。
于是花了一些时间,我回到了乡里。
逢魔之时,大家都躲在屋子里,点火做饭。
风恶意地把那些饭菜的香味向着我吹了过来。
该死,失算了,我这边是下风处。
我感受了下空空如也的肚子,摇了摇头,降落在村子里。
有人从窗子那儿开始打量我了。
风不仅把香味飘过来,也把耳语带了过来。
“那就是住在博丽神社的巫女啊……好可怕,你看她身上那血,都快把她本人给淹死了。”
“真是可怕,不知道那身上的血是妖魔的还是她的……或者会有人类的!?”
“嘘!你们两个小点声!小心她过来把我们给杀了!”
“不……不是吧!?”
“谁知道啊,最好小心点。”
……你看吧,我无法允许我习惯这样的视线与看法。
如果我习惯了,那么我就真的无法直视自己了。
所以痛苦反而容易让人清醒。
我将御币举起,照例宣告了退治结果,然后就离开。
晚风带来了最后几句只言片语。
“还有只妖类要不要拜托她去……”
“不用,谁知道她是不是真退治了,如果一直是假的呢。”
我嗤笑一声,飞了起来。
原本在地上已经看不到的阳光依然能够在空中感受到。
我闭起眼来。
好累……
风息拂面,衣角在空中飘荡。
现在的我就像这衣角一般,无力的在空中发出猎猎的声响。
但是,这不是习惯了风一般么?
无法忍受。
我睁开眼睛。
无法忍受自己闭着眼睛,就像是习惯了一般。
“切……”
果然我,还是不甘心。
“真是好表情呢,博丽巫女。”
我停止前进,转向身边那被撕裂开的黑色空间,一言不发。
“……妖怪贤者八云紫么?”
我握紧了御币。
那是个看上去很美丽柔弱的金发丽人,但是我知道这副看似娇弱的身躯所背负的伟名。
“素闻妖怪贤者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华绝代。”
我尽量用符合身份的字词道。
“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恩恩,不错,礼仪方面相当地道呢。”
对方却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对后边的话完全无视。
“……您出现在这穷乡僻壤就是为了试探我的礼仪么,妖怪贤者。”
我稍微有些生气,但是不能够在表面上表现出来。
“你在生气吧?”
不得不说,妖怪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特别是这些大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