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下子陷入寂静中,姒锦连忙起身就要请罪,心里内牛满面。这古代的规矩真是太磨人了,动不动的就要请罪神马的,她真心不习惯,但是却不敢不遵。
管长安等人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云裳脸都跟着白了,膝盖一软,差点跟着跪下去。
萧祁晃神的功夫姒锦就已经跪了下去,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
姒锦重活一回下跪的次数比上辈子加起来还多,膝盖扣着地面,心里万分凄凉,这苦逼的生活啊。
“起来吧。”
姒锦就感觉到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了起来,她抬起头仰视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见他肤白似玉,眉如墨染,略有些尴尬的面容,少去了几分刀锋般的冷意。
姒锦只觉得心跳一下子就加快几分,连忙垂下头不敢直视他,顺着他的手劲起身,嘴里连忙说道:“谢陛下不究之恩。”
萧祁瞧着姒锦方才慌忙垂下的头颅,那神色中夹着几分慌张,到底是吓到她了,心里叹口气,凝视着她,“以后你我相处之时不用动不动就请罪。”
“是。”姒锦也不敢抗旨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出了事儿该请罪还是要请罪。她跟他又没有多少情分,现在瞧着你好我好,但是没有基础的好感,经不起任何的摧残。他能说的大方,可是万一以后厌恶自己的时候,这些事情翻出来都是罪过。
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皇帝这种翻脸就不认人的属性,历史上记载太多了。他们二人既没有青梅之意,也没有患难之情,更没有结发之诺,所以她有什么资格挥霍少的可怜的这点情分呢?
经过这件事情,姒锦就有些拘束了。萧祁看着姒锦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不自在,说起来他跟她相处时日并不长。面对这样的尴尬,没有姒锦如往昔般主动开口讲话打破沉默,他忽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了。
一顿饭默默吃完,管长安满头冷汗带着人收拾了桌子。云裳脚不停的去茶水间泡茶,屋子里萧祁看着姒锦,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似乎并不乐意你哥哥进入六部?”
姒锦正在拘束中,听到这话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抬起头看着萧祁,说实话还是说假话?说实话太伤人,不知道经过方才的事情会不会惹怒他。说假话,万一他要是真的把苏盛扬塞进六部怎么办?
萧祁这双眼睛最利,看着姒锦游移不定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犹豫什么。坐在那里,就这样看着她,他想知道她做什么选择。她会不会也跟旁人一样,只想哄着自己,却不肯真实相对自己?
如果她骗自己怎么办?
姒锦也不敢犹豫时间太长,脑子里乱哄哄的,来不及过于谨慎的思考,整个人的理智跟着感觉走,脱口说道:“嫔妾的确不希望哥哥进六部。”话出口了,整个人心里绷紧的那根线好似一下松了,也不去看萧祁,半垂着头紧接着说道:“妾的哥哥资历浅,无根基,就好似妾在这宫里一样,见谁都要弯腰,见谁都要叩头。”说到这里,姒锦知道自己这话太大胆了,索性又跪了下去,挺直脊梁依旧不看着萧祁,“妾这话胆大妄为,自知犯了宫规。可是皇上垂询妾不敢隐瞒,纵知只是妾愚人之见,却依旧要不吐不快。于内宫中妾并无怨愤不满之意,自今岁入宫,尚不足整载已晋位嫔。妾一无诞育皇嗣之功,二无资历功劳,内心时常切切不安。由己度人,妾的哥哥乍然入六部必然也如妾一般。妾不知道如何言语才是妥当,但是我知道父兄对皇上对朝廷的忠心,迁丁一事,妾父兄必然成为朝中瞩目,盛荣之下,福祸相依。妾希望父兄为皇上尽忠,可……可也希望家人能顺遂平安,妾言语不当,请皇上治罪。”
是希望她说实话,可是这实话说的也太实诚了,皇帝的颜面一时有些挂不住。
这个苏姒锦说她聪慧当真是聪慧至极,说她呆傻也不冤枉她。亏得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他,若是换一个帝王,指不定就把她拖出去治罪了。
虽言语不当,但心诚话真,萧祁将她拉起来,“不是说不要随便请罪了吗?”
“妾这话着实大胆,我不敢坐着。”姒锦知道自己过关了,心里这口气还不敢松了,苏盛扬那边还没着落呢。
“还知道自己胆大妄为言语不当,你怎么就敢说的?”萧祁回转过来,就开起了姒锦的玩笑,就没见过这么呆的。
“也不敢的,可我想纵然皇上要治妾的罪,我也不想骗您。”
知道做的不好,知道哄他能过关,却还能坦诚相对。萧祁轻轻拍拍姒锦的手,长长的叹口气,“这宫里愿意哄着朕的人多了,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嗯,您不怪我了?”姒锦半昂起头,一双眼睛闪啊闪的看着萧祁。
“下不为例。”萧祁看着眉眼弯弯的姒锦也跟着微微一笑,“朕……总希望身边能有个说真话的人,你这样很好,不用改。”
“妾不改,只是以后会收敛点。”
萧祁:……
“你现在可以跟朕说说那封信后头没写完的条例了吧?”
姒锦眼珠转了转,凝视着萧祁,惴惴不安的说道:“妾不是不写,而是不敢写。我深闺小女子,难免有时异想天开,想出的计策可能会……太胆大妄为,所以不敢下笔。”
萧祁这会儿倒是真的来了兴趣,“说,朕恕你无罪。”
“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自然。”
“妾就说了,其实妾想的很简单。户部不出钱就不让他出钱,吏部不出人也不让他出人,迁丁一事,需百姓背井离乡在别处落叶为根。强行令人迁离故乡,难免有违天和,违背人意。所以这事儿最关键的就是不能激起民怨,否则被朝中重臣获知,又成一大把柄了。”
这话很对,萧祁最为难得地方就是在这里。他一双眼睛囧囧有神的看着姒锦,“那爱妃是有好主意了?”
“好主意说不上,妾如今也很为难。俗话说,孤木难支,不能成林。我父兄能耐再大,也需要人手帮衬,无钱无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神仙也难为。”姒锦声音就低了下去,“所以妾想若是皇上能开恩科取士,天子门生,广泽天下,再好不过了。”
“无缘无故,朝臣不会同意开恩科的。”萧祁本来有这个打算,但是廷议不过,心中很是恼火也没办法。国遇大喜,方才开恩科,现在并无得体的因由这么做。
姒锦看着萧祁,一字一字的说道:“若贵妃顺利产下皇子,普天同庆,国之喜事。”
萧祁定神看着姒锦。
姒锦心跳如擂鼓,却不肯挪开眼睛。能不能博得萧祁对她的信任就在此一举,他知道自己跟贵妃不睦,按照常理自己是最不希望贵妃得势的人。可她如此建言,一来这的确是一条能行得通的策略,二来她其实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经过这件事情,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萧祁的信任,能在这后宫里真真正正的站稳脚跟。
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成为风吹就走的浮萍,不会成为别人喷口气就能掀翻在地的弱者。
“你真这样想?”
“妾同贵妃不睦,皇上尽知此中缘由。可是妾能有今日,全托皇上恩德,所以妾希望皇上能百事顺遂,得偿所愿。更何况腹中孩子无辜,又是皇上血脉,妾是真的希望这孩子能顺顺当当的生下来。”
萧祁握着姒锦的手,看着她真挚的眼神,知道她此言不虚,“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