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炫耀着,扒着妹妹的裤子,我敢肯定,我妹妹比在场所有人都成熟,她像个乞丐一样活了许多年了,干了许多年的苦力了,小心翼翼地在家里活着,她敏感而自卑,懦弱而早熟,她明白大强想干什么。
我心里在想这样不对,小伙伴们神色也古怪,大强已经扒下半边妹妹的裤子,我妹妹夹着大腿哭嚎:"哥哥,哥哥......哥哥......."
上个星期,我爸爸拿竹条打了她,她被打得上蹿下跳,也哭得很惨,但没像这么惨,惨得我动弹不得,我懵了。
然后她胡乱抓桌面,抓到了我们写作业的笔。大强正巧弯腰去看妹妹的屁股,手上松了点力,妹妹就发狂一样往后面砸,她手里的笔直接戳到了大强的脸上。
大强惨叫了一声,我妹妹惊恐地摔倒在地,不断地往后缩。
我们几个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强一抹脸,竟然抹到了一点血。他就震怒了,我看他的脸,被圆珠笔插出了一个口子,正在冒血。
那几个小伙伴全都冲过去看他,大家都慌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傻傻地看着妹妹,她可能是最惊慌的人,插伤了大强,然后往外爬,爬了几米站起来往外跑,双手提着被扯烂了的裤子。
她跑了。
我庆幸她跑了,因为大强也抓起了笔,他想报仇,还好我妹妹跑出去了。
她逃跑了大家都慌了,几个小伙伴不敢逗留,飞快地各自回家。我也慌张地跑,大强却抓住我,一脸凶恶:"干你妈的。你妹妹肯定会告我,你记住了,我只是跟她开玩笑的,吓唬她而已,你就这么跟你父母说,不然我宰了你!"
我被他吓得不敢说话,答应了就跑了。一回家,看到妹妹缩在屋门口哭,她是没有钥匙的,现在我父母也没回来。
我有片刻不敢靠近她,她似乎没发觉我回来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我就又跑开了,等到了天黑,我父母回来了。
我直接跑去跟父母说妹妹在门口哭。他们跑去一看,我妹妹已经在门口躺着睡着了。
父亲骂骂咧咧地让她起来,我妈则问她怎么了。妹妹醒了就大声哭叫:"大强脱我裤子......"
我父母大吃一惊,妹妹现在急切要告状,她还指我:"哥哥都看见了,大强脱我裤子。"
父母就问我,我低着头,懦夫之极地说不知道。我妹妹突然就不哭了,我偷偷看她,那是从来没出现过的表情,她像是呆了,又像是被谁抛弃了。
我十二岁,她十岁,谁都不能真切地明白许多事,但她似乎忽地明白了,女孩子一向早熟。
我第一次不敢看她,她过了一会儿又哭:"真的,大强脱我裤子。"
我父母再怎么重男轻女都不得不主持公道,立刻就往大强家去。
我妈妈把妹妹带上了,他们都没理我,但我还是远远跟着。
大强家灯火通明,我父母一去就弱了气势,因为大强家里是这里最有钱的。
敲门拜访,父母还没说话,大强的爹就骂了:"老李,你女儿怎么回事?把我儿子的脸给戳了个口子,现在还痛呢。"
我离得远,并没有听清楚,只听到他们说了一些话,然后我父母竟然开始道歉了。我妹妹本来缩在妈妈后面的,不料我妈妈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连哭都不敢哭了。
大强也出来了,捂着脸十分委屈,指着我妹妹骂她乱来。
我从未见过那么惊慌和气急的妹妹,她十岁的脑子明显无法组织有力的语言,只能断断续续地哭诉。
两家父母已经达成了一致,是我妹妹的错。
在骂声和哭声中,道歉声格外刺耳。我妹妹再一次将目光看向我,她或许只是本能地在求救,这个从小粘我的乞丐东西,绝望的时候总是喜欢看我,期待着我能帮她。
大人的目光也看过来了,我妈妈没好气地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欣欣用笔刺了大强?"
这话没错,我妹妹软弱无助地插话:"是大强先脱我裤子的......"
大强也插话:"我跟她看玩笑而已,她真是有毛病。"
我妈让妹妹住口,她让我说。我妹妹就昂着一张花脸看我,她的头发全湿了,沾满了汗水,她的睫毛全粘一起了,声音也哑了。
大强冲我眨眼睛,我听见了妹妹在很虚弱地喊:"哥哥......"
"是她用笔插了大强。"
这话说得可真及时,它把妹妹的"哥哥"掐断了,也掐断了剩下的所有话,留下那个十岁的小女孩,昂着一张花脸啜泣,无依无靠如同卷缩在垃圾桶里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