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女娥乔装成了婢女的样子,拉着水车朝大门而去。门前两位士兵见她脸生,便扣了她的车盘问:“你是哪处的?我怎么好像没看到过你?”
女娥从容应答,从腰间拿出了一根簪子,对着他道:“这是昔日姬统领送给我姐姐的一对簪子,姐姐将其中的一根赠送于了我。”
“簪子?”那名士兵接过了女娥的簪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雕刻的模样,他依稀记得在闲暇休憩之时有见姬统领亲自刻过…
莫非她姐姐与姬统领之间有什么私情?若是真有,那还真不好得罪。
“你姐姐是何人?”士兵继续追问道。
“帝女姬桑的婢女,青儿。”
“帝女,姬桑…”士兵眉宇一皱,对一旁的另一士兵小声言语了番,随之他便跑向了姬桑之处进行了一番确认。
“没问题~那帝女还在屋里呢!”另一士兵小声说完之后,那士兵便放了女娥前行。
女娥自姬邦城中逃出,便昼夜不歇一路向着姜营奔去,其间她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这才终于赶在战事尚未爆发之前,到达了姜营帐前。
然而遥远望去,此时的姜营之中除了神农姜兵之外,却还混杂着许多轩辕之兵。不用猜想便也知道,轩辕神农再次合谋共战,两军必定集结归一,化为一股整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如今这番局面必定鱼龙混杂,如此进去稍不留神便会走漏消息,至神农于危险之地。
女娥想到此处不由地皱起了眉宇,正在此时一把利剑却突然从背后而来,架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何人胆敢窥探我军军情?!”
这声音洪亮有力字字铿锵分明万般熟悉,此种问法除了风子谦又会是谁呢?
“我何须窥视军情,我便是那送军情之人。”女娥一笑,转身回望。
风子谦停顿了半刻,收回了手中的刀剑。
“姬桑,你怎么会在这里?”风子谦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娥,看她这番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模样,分明是日夜兼程万分焦急好不容易才赶来此处的。
“风将军,见到你可真是万幸。我有紧急军情需当面面见炎帝,可此事又不能与轩辕知晓,还请你让我稍作打扮,混入你的随从之中,带我进入炎帝之帐。”
风子谦望着女娥迫切的神情,再次停顿了一会儿,继而又道:“你是姬桑,是轩帝之女,大战将起之际,你的进言皆可左右整场战局。我不可冒此奇险带你进去。”
“风将军,我知你疑我,若你我互换立场,我也定然不会相信这他国之女的。可你纵然疑我,你疑女娥吗?你相信女娥会做危害神农之事吗?”
风子谦突然一愣,迟疑地问道:“女娥?女娥自然不会,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娥往前一步,与风子谦相隔仅有咫尺,深望着他的双眼,
“还记得当初祭礼之上,妘母对天作礼,大念祭词:‘女娲在上,我,姜氏部族,本为游牧之民,鄙陋之族。自神农尝百草,取篝火及炎帝位,丰五谷,立市集;
治麻为布,民有其衣;又作五弦琴,以乐百姓;削木为弓,以威天下;制陶为器,以善生活,
历经七代,繁荣之景,皆仰于炎帝。故而,我巫族之圣,凡一日得命,一日便应为炎帝尽忠,以神农氏马首是瞻,永保纯洁之血。不得违背,若有驳逆,当受分尸食骨之邢责,为女娲鉴证,为天下共弃。’
我随之受烫肉之礼,对天地叩拜,立下了:‘至此天下再无女娥,至此天下唯有姜姬,以炎帝为尊,以女娲为旨,死亦为国,不做他魂。’的誓言。”
风子谦愕然,不禁往后一退,却又依旧强装着镇定,试图进行辩驳,“这事当初人人皆知,在场之人皆有所闻,何以证明?”
女娥再一步向前,与风子谦面面相望。
“夕日战场之上,黄沙之间,我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和你二人双目对视。你可还曾记得我们当日的对话?
你对着我道:‘姜姬依旧是姜姬,可是子谦却早已不是子谦。’
而我则答道:‘子谦依旧是子谦,只是子谦不愿承认罢了。’
那时你将手中的利剑朝着刑天的方向投掷了出去,刑天虽腹部受到了擦伤,可却勉强还是躲过了你的“疾风”。
你随之又问:‘这样,姜姬还认为子谦没变吗?’
我始终深信不疑,只答了一个‘是。’字。
与今日比,此情此景倒是有些相似。只是如今女娥早已不是女娥,可子谦却依旧还是子谦罢了。”
风子谦嘴角颤动,神情显然有些激动,手指一松宝剑差点掉落在地。
“可……可当日刑天亦在场,说不定……说不定是刑天与姬桑说的。”
女娥凝望着风子谦,他无意间已弃用了“你”这个字,而选择用“姬桑”来称呼,显然在他心里已然接受了她为女娥的事实。
“那刑天可知蚩尤南营我与你爬到那杉树之上,将绳索绑于自己的腰际,悬挂在半空之中,从上往下窥视全局?”
子谦的宝剑掉落在了地上,当他的双眼停留在女娥腰间“骨儿”的鹰毛上时,他竟再也难以克制心中压抑多年的情感与冲动,一把抱住了女娥,“不,他不知,他不知其过程,只知其结果。巫圣,我终于再见到你了,你不知我有多么悔恨,恨自己不能替了你死,恨自己终是在家国之间选择了家国……”
隔着衣物,女娥依旧感到了风子谦那颗火热跳动的真心。她不禁脸颊微微变红,低头说道:
“不,子谦,你做的对。若是我是你,我也会做相同的抉择。我可死,但神农不可灭。只要神农长存,那我便是化为灰烬了,却也是值得的。”
风子谦笑,默默地推开了女娥。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巫圣,把神农看的比什么都重。只是我所不明白的是,你明明已经殒命,又怎么会借着姬桑的身体再次重返人间呢?”
女娥小声自语道:“这是我欠下的债,为此我甘愿用一切去偿还。”
“什么?”
女娥摇了摇头,“待得他日天下归一四海太平,我再告知于说。”
“天下归一四海太平?那时子谦是否还在,犹未可知啊。”
“那风将军你便努力杀敌,活的长久,争取待得那一日的到来。”女娥作笑,风子谦亦同时相视而笑。这番轻松是风子谦这许多年来所不曾有过的,自女娥死后他便再也不知这谈笑风云究竟是何滋味了。
“巫圣,我信你。我这就为你准备姜军士兵的服饰,你待会换上扮作我的随从,随我一起面见炎帝。”
风子谦说罢,便迅速赶回了姜营,为女娥取来了一套士兵的衣服,让之换上。随后他又假装带领几个随从亲信士兵于附近巡逻,将女娥混与其中大摇大摆地在众将士的眼皮底下,将她带回了姜军营中,直奔榆罔的帐中。
榆罔正于帐中览所进言之龟骨,听闻侍从禀告说风将请见,便允了他进来。
他尚未开口询问,便一眼瞧见了风子谦身后的女娥,随即立马屏退了左右之人,单留此二人于帐中。
女娥见左右无人,独有风子谦与榆罔,便就一步向前,向榆罔禀明道:
“女娥多方打探求证,这才探得轩帝姬帮卉欲借联手抗敌之名,达到一箭双雕之效。他欲先以神农耗损强敌蚩尤元气,而自己则对付魁隗一方。魁隗一方势弱,虽有夸父力挽狂澜,但面对轩辕强兵,却还是处于下风。故而,轩帝可大胜魁隗,进而偷偷返回藏匿林中,于神农蚩尤之背放冷箭,达到一举将两者一起歼灭之效。”
榆罔神情气愤,一拍大腿,“好个姬邦卉,果然狡诈!竟想用此卑劣的手段,从而谋求天下!本帝岂会让他得逞?这样,子谦,你平日里一切如常,切不可让轩辕看出端倪。待得全军发兵那日,你则率军直奔魁隗占其先锋,本帝届时佯装不知,无奈之下只能与轩辕商议由其伐蚩尤,而我神农则攻魁隗。”
“炎帝好计策,抢在轩辕之前攻魁隗,那轩辕便也只能转而去打蚩尤了。如此便破坏了轩帝原本的计划,让其措手不及!”风子谦神色大喜,赞同着道。
女娥亦点头认同,可不知为何在她心中某处,却又隐隐约约之间觉着何处不妥。然硬要是说上何处的话,又找不出是何处来。
风子谦领命,与女娥刚要离开榆罔营帐,榆罔直却突然叫住了女娥,风子谦侧望了一眼,默然离开了炎帝帐。
女娥之心悸动,慢慢回头望向了榆罔。
“多年不见,你廋了不少,可是在轩辕过的不好?”
“不,女娥很好,轩辕以帝女之礼待女娥,吃穿用度皆是一应俱全,只是女娥心中记挂神农百姓,亦无时无刻不思虑着为姜族谋求,为炎帝谋求……”
这些“官言”榆罔是半分也不愿再听下去,直接走到了女娥的面前深情的将她抱在了怀里,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嘴。
这一吻仿佛天地变色,人间倒置,将这么多年的辛酸苦辣、生死别离全都浓缩在了这顷刻之间,即让榆罔心跳加速,却也让女娥脸红不已。
“这么多年了,就让我姜榆罔任性一次,放任一次,忘记自己炎帝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去爱自己爱慕的女子。”
“炎帝,不……女娥身为巫圣,岂能有逾越之举?这不符合神农之规。”女娥试图推开榆罔,可不知为何平日里温婉尔雅的榆罔,此时却格外有力,使她根本挣脱不开。
“巫圣?”榆罔嘴角微扬,在她耳边说道:“女娥,你是否忘记如今你是帝女姬桑,天下又有几人会知你是女娥?就算本帝堂而皇之的娶你,却也无任何不符之规。”
女娥再也遍寻不得狡辩之词,被榆罔一把抱到了床上,与之交融。
“不,榆罔哥哥,放开我……”
“女娥,你记住是你不辞千辛万苦从轩辕一路跑至此处的,既然如此我姜榆罔又岂会将你放开?此根情锁困的我如此痛苦,爱而求不得,爱而只闻死,让我病入膏肓,神情恍然。如今如此天赐良机,让你化为他人回到我的身边,让我不用再顾得巫圣与炎帝之间的横沟,此生此世除我身死,不离不弃。”
女娥之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当真切地听到这番言语后,她再也克制不了内心的情愫,深情地与榆罔相拥。
那日的美好与之前的种种尚在眼前,让她醉意,让她心痛,让她快马加鞭,让她如临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