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经验丰富”,军医趴在最里头,对着沙于海的屁股竖起拇指。
“这事在西北更厉害,那里的话要用骆驼组成驼城才能顶住”,沙于海倒是挺受别人的赞。
“不要说话了,再说会咬到舌头”,戴独行让大家靠得更紧一些。
只要一张开嘴巴,风和沙就会往嘴里钻,大家躲在马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风总算慢了一些,但这慢只是相对的,相对之前而言,远方还是一片黄茫茫的飞沙。
“老于,你看这风会不会停,我们是留还是走?”,戴独行从马腿间窥看外面的情况。
“我看现在已接近最好的光景,一时半刻这风停不了,一入夜了路更难走,那寒气直透骨。你们几个南方人更受不了,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为妙。”
大家把口鼻扎得更紧,额尔奇特带路,一路往北摸去。
为免走失,戴独行让大家的马靠得很紧,但这样又自然降低了行进的速度,天渐渐是真的黑了,就像是大地突然被盖上了一块黑黄色的绒布。
额尔奇特用马鞭指了指前方,他的汉语倒是流利得很,“那边有山坳,可以过去躲一个晚上。”
大家正准备转过马头,远处的风沙中却隐约听见有人喊话,慕千成等听不懂,估计是蒙古语。
大家都愣了一下,戴独行按住背后的步枪,和翻译交谈了几句,就示意额尔奇特赶紧回话。
额尔奇特回了几句,对方又喊了几句,额尔奇特回过头低声对戴独行道:“日本哨兵,他让我们带头的过去回话,是趁乱跑了,还是??????”
“这里不好跑,你过去跟他们说,我们是海拉尔的牧民,追一群走失的牛羊,在这遇到了风沙,正准备回去。”
额尔奇特策马跑了过去,慕千成手心里也有汗,若对方跑过来一一当面盘问,就完了。
过了一回,额尔奇特跑了回来,打了个没事的手势,示意赶紧走。
戴独行一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跃了出去,大家自然只好快跟上。他们也不敢在这一带过夜了,谁知道日本哨兵会不会又回来。整个晚上就只能在马背上闭闭眼皮,任由马跑累了就在路边站着吃吃草,然后又悠悠往西北方向踱去。
就这样一路往北走了两三天,休息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八个小时,大家的身体都渐渐变得跟木乃伊差不多。本来看了地图,额尔奇特还很有信心能找到确切的位置,但进入那连连的高原群山后,好像就是一直在绕圈子,他也从信心满满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最要紧的是,那关键的第二幅地图烧了的正像是本该显示进入某峡谷中的路线,而那神秘的部落会否就在峡谷中?
徘徊不前已够难熬,更让大家担心的是,干粮也不够了,而这附近一来没有看到部落,也没有遇到什么能够充饥的东西。唯独带给大家希望的只有戴独行的背包,据说里面有一台发报机,能够在危机时刻联络到北京,那里会想办法筹划飞机把他们接走,当然对此慕千成一直深表怀疑。
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这铁定是一场九死一生之旅,很可能是他平生最危险的一次远行。
第五天的中午,烈日当空,这蒙古高原虽然说大片是草原或是草沙混杂的荒漠,但在东部的群山间,也有怪石嶙峋的地方,慕千成的小腿都被尖石划破了好几道。
伊维尔的喉咙已接近干裂,他一屁股蹲坐在干石上,“还要在这山上转到什么时候,这石头上刚划过记号,现在是又绕回来了”,说完他也顾不上水还剩多少,就拼命喝了几口,连他这个探险老手的毅力都逐渐被磨去了。
沙于海把蒙古帽摘了下来,“你们觉不觉得一路走来都很冷,但进入这山后却渐渐变热了,而且好像越走越热,这地好像都是烫的。”
军医云霜正用绷带把两只小腿都缠上,提前做好预防措施,“可能被太阳晒着。”
“不”,慕千成把脸和耳朵贴在了地上,“这热不是晒出来的,这石缝间好像有热气冒出来,而且我好像还听到了水声。”
“没错,就是水声”,慕千成加重了语气。
水声这两个字已足够大家雀跃了起来,慕千成从怀里把原版地图掏了出来,翻译手中也有一份摹的,慕千成小心翼翼把它在地上摊平,大家都围过来再一次研究,看来慕千成说的水声已足够令大家再鼓起一次劲头。
“妈的,关键的地方烧了”,沙于海唾了一口。
“等等”,慕千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放大镜,对着烧焦了的边缘,“这里是不是写着几个很小的什么字?”
翻译接过了放大镜,“对,我摹本上没有写上这个”,他几乎把眼睛贴近镜片,“浴火焚身,这里的蒙语翻译成汉语就是这个意思。”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军医纵然把眼睛瞪得再大,也不可能看明白什么。
“你们发现了什么?”戴独行从另一侧跑回来,刚他自己跑了出去,“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发现水源了,不过那水有点怪。”
这水确实有点怪,在本该干涸的蒙古大地上,若非亲眼所见,慕千成绝不相信会有一条这么大,这么深的瀑布,而且这瀑布不仅仅是水气弥漫,更是热气惊人。
伊维尔弯下腰,把手伸进湍急的水中,烫的哇了一声。
“地热温泉”,慕千成被突然冒上来的热气和硫磺气熏得眯起了眼睛,“这附近或许有活火山。”
“这个火?”额尔奇特拿着地图的摹本侧着头在想什么,脚下突然一滑,直坠下瀑布。伊维尔赶紧伸手想抓住他,但冲力太大了,伊维尔连同被带出了好几米,直到沙于海和慕千成揪住伊维尔的腿,跌势才止住。
但不停冲刷的水势,冲击着人们的躯体,慕千成等也支撑不住被扯倒在地,胸脯在地上摩擦着,整个人滑到了瀑布的边缘,泡在水中,而伊维尔和翻译早已悬空了。
戴独行和军医快步过来想把人托出,也不知是谁绊了一下,随着连声的惊呼,大家都直摔进瀑布中。
别说那种高度,瀑布的强大拍打力已足够令人暂时晕缺。慕千成用尽全力保护着脑袋,但他的耳中还是一片轰鸣,但最令他担心的更是身上剩余的粮食,还有戴独行的发报机,没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就真是绝路了。
慕千成还想想点别的办法,但已没有时间了,一阵滚烫和眩晕感穿了过来,他们都成了热水中的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