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基层的干部想晋升难啊,副科是一道坎,迈过去了就是领导;正科又是一道坎,迈过去了能当乡镇、各机关的一把手、二把手,下属们嘴里的领导变成了主要领导,而能迈过去者十中无一,因而有‘妇(副)科病’的戏称;副处则是天堑,百中无一!
省地机关则不同,地区行署、地委里,只要不行差踏错,副科是福利、正科是奖励,只要有点能力、巴结点领导,搞个副处不容易也不难。
柳本球有能力、有狠劲、也有政治智慧,入了常务副专员兼地委副书记的法眼,想将他调入行署办公室任科长。正科调正科,看起来是平调,实则是一条青云之路。
常务副专员亲自调动的人,只要在那呆年把,一个副秘书长的位子能少了他的?再干上一届,还能没个正处的前程?
挡人财路者,如同杀人父母,而阻人前途者更甚!
可这样的事就是发生了,而且是从柳本球的顶头上司,曾书记嘴里亲口说出来了!
“本球,我是这么想的,你是干实事的人,我们县的经济开始起飞了,何不留下来干一番事业?说实话吧,蔡书记虽然在地委是第三把手,可他既不是专员的人,也不是书记的人,给你个副处级容易,想给你挪腾个正处,除非是闲职!”
虽然没有骂娘,可柳局长黑着脸沉默以对,不骂娘是官场尊卑,沉默则是不服。有功不赏,反而阻人前程,还真是官字两张口,任由你说了?
也是从副科、正科级干过来的曾书记,能理解这种沉默下的愤怒,可他也为难。官场上能领会领导意图、会来事的人如过江之鲫,可能干实事、干得成事的人凤毛麟角。柳本球虽然蛮横了点,但能干事、也干得成!
要是没有他的强蛮,林业规费那个烂摊子能收拾好?没有他的眼光慧眼识珠,能把华居木业那样不起眼的小厂子挑出来?没有他的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能处理掉那几个破厂子?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苦笑几声,曾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道:“本球,只要你留任,今年年底调整干部时,我保你一个常委副县长的位子。都是副处,何必要去行署?至于正处,那是以后的事,权力在专员、书记手里,蔡书记帮不了你的!
本球,我不瞒你说,我老曾搞政治工作内行,搞经济工作外行。现在外县都在搞细木工板厂,老钟虽然有行政经验但没经济眼光,我担心华居木业又是昙花一现。”
正在愤怒边缘的柳本球一愣,紧接着又是患得患失。
官场中人,文凭不可少,年龄是块宝。去行署最少得一年以后才能搞个副处,还得正好有空位子,可留任却是眼前的事。话又得说回来,看似提前一两年升副处,日后的发展余地更大,可没了在行署办公室的资历,没有在地委领导们面前朝夕相处的印象,还真说不上是得还是失。曾书记是地委副秘书长的出身、地委陈书记的前任秘书、地委一把手的铁杆心腹,也是脑壳上长天线的人,只要自己帮他干出政绩,把他给拱上去,以后还能亏待自己?
正患得患失的柳本球又狐疑地看向曾书记,作为全县一把手的人,居然会亲口承认他搞经济不行?这是把自己当心腹,还是想自己去收拾哪个烂摊子?
华居木业?肯定是,现在连隔壁湘省的厂子都开始筹备转产,这位滑不溜手的书记大人害怕了,怕好不容易捞到的政绩变成一颗流星,甚至是他曾某人的污点!对了,他本人还在厂里投了资,肯定是打这主意。
递了支‘大中华’过去,曾书记用自己的防风打火机,替这位干将之材点着烟,自嘲道:“本球,台上是领导,台下得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来同古快五年,你看我什么时候干涉过老钟的工作?上次你跟高均犯混,我批评过你吗?”
前程没有被毁,柳本球脸上好看多了,感谢完领导的提拔之恩,也担忧道:“书记,讲实话,我现在也最担心这事。李传林太冒进了,第一次扩产是对的,第二次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