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机器声,打破了大山里的宁静。
一板车一板车的小口径木料,被拖进了原来的银子滩、游沅小学。经过机器的加工后,以前那些当柴火烧的树尾巴、难长大的小口径木材,变成了一车车的细木条,运到了县城的细木工板车,换回来一沓沓的现金。
对于李家明这种大手大脚,已经身家百万的李传林非常高兴,钱是崽自己赚的,又是用在正途上,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崽懂事、有良心,这是好事,还替自己挣了面子,高兴还来不及咧。
叔伯们也觉得侄子做得对,银子滩的算捐,游沅的要还,这才是亲戚礼道。
不讲以前传林的砍伐指标、救济粮之类的,村上从没克扣过,也不讲家明以前在阿婆屋里吃四年午饭,就单讲弟妹过世时,银子滩的亲戚帮钱、帮力,再怎么回报他们都不为过。
扔块骨头喂狗,都会摇摇尾巴,何况是人呢?人在世上,有恩就要报恩。游家的外甥,捐钱给游家修桥,这就是报游氏宗族的恩!
银子滩、游沅的动静,惊动了其他屋场,大家都是邻里邻舍,自然也会寻上/门来要求照顾一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求上/门来,总不能却人家的情面吧?
厂里生产的细木工板质量不错,而且比东北人生产的运费更低,很快在东莞和浙省打了销路,新兼并来的厂子满负荷生产都供不应求。李传林也早有将繁琐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外包,将工人、设备解放出来干技术要求更高的活。既然这样,那就让儿子在银子滩、游沅那两个名义上的分厂再扩大点,把想干这事的亲戚朋友们都招进去。
无工不富,莫看那些农民做的只是些最低级的工作,可一个月能赚五六百块钱,而且架不住人多。个把两个月的时间,银子滩、游沅这两个村部就兴旺发达起来,俨然成了大山里的小集镇。
山里有了两个专门提供原材料的分厂,极大地提高了细木工板厂的生产效率,来来往往的货车也方便了李家明回崇乡。
每逢周末他都会跟装货的车回崇乡,去看看阿公、阿婆。外甥孙是阿公、阿婆的宝,每到星期五下午,阿婆就坐在晒谷坪里或是屋檐看马路,盼着外甥孙坐装货的大卡车进来看她。有几次跟着车回来的母舅都打趣,讲亲生崽还不如外甥狗,以后亲生曾孙子都会不如外甥孙喽。
李家明阿婆的老姐妹桃香阿婆,就住在阿婆的隔壁,每次听到母舅这样讲,她就暗地里叹气、抹眼泪。她的孙子告伢太不争气,家明外甥明明对他那么好,还在屋里打乱讲,去年元宵节吃饭,气不过的庙伢抽了他两巴掌。承月只有这么一个自己都舍不得打的宝贝崽,气得想打庙伢,要不是学礼叔他们拦住,还不晓得会怎么样。
大人发了火,庙伢他们几个伢子马上把真相讲出来,屋里人才晓得,家明安排告伢这个不争气的畜生去当兵、搞正式工作,他不去;存私房钱去耍钱,在外头欠了几千块,还是家明帮他擦屁股;去年贩笋,家明又没赚他一分钱,连运费都没跟他算!
这些丢面子的事,莫讲承月气得吐血,就是自己这张老脸都通红。要不是学银名下只有这根苗,莫讲承月想打死这只畜生,自己都会不认这样不争气的孙崽!
这次家明又借了这么多机器给村上,想带着大家赚钱,承月哪有面子去做事?要不是承万一再来请,家明又来讲当初是自己借棺材给月妹,承月那头犟牛肯定不会去。一个月赚五六百块钱啊,要是以前屋里赚得到轻快钱,学银五十岁的人了会去放排、会那么早没了?
想起五十岁就没了的老公,花甲之年的桃香阿婆暗暗垂泪,要是学银晓得告伢这不争气,睡在后山上都会不安乐。
“阿婆!”
“明伢、文文、满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