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有事”,告伢把自行车支在晒谷坪里,小跑过来将李家明拉到旁边去,低声道:“毛伢打电话回来了,想向你借点钱回来过年。”
呵呵,那小子在店里干了七八个月,拿了两千多块工钱说想去学武,现在大半年过去了,听说学费就交了一千多,居然才打电话回来借路费,也算是个能人了。
“多少?”
“八百,他说他在那边还借了七百块钱。”
那还差不多,李家明带着告伢进屋,找张象枫拿了一千三百块钱,交待他道:“莫跟大毛伢提这事,晓得不?”
上次订亲的事,告伢又不是不知道,毛伢打电话给自己而不打电话找他哥哥大毛伢,估计就是他姐姐打了电话过去,告诉了他那些事。毛伢那人平时嘻嘻哈哈的,但也是很要强的人,他亲哥哥提出结婚就分家,他心里会舒服?要是毛伢现在赚得到钱作得了主,估计他一回来,就得找他哥哥,把那层屋给还回去。
“晓得。”
“多的钱,让他买件礼物回来,不管怎么讲,他们也是亲兄弟。”
“嗯,那我去邮电局寄钱了。”
“去吧”
告伢走了,一直不管继子事情的张象枫有些明白了,小声道:“家明,大毛伢的弟弟是不是心里有气?”
当然会有气,这也是当初李家明刚开始,不愿意帮大毛伢出主意的原因。亲兄弟不比堂兄弟,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弟弟没结婚之前,怎么能就急着‘明算账’呢?
哪怕是当年的大伯,没摔瘸腿之前还养了四叔近一年呢。要不是后来出了意外,很有可能大伯、大婶会把四叔拉扯大,最多是弟弟与儿子之间的待遇上有点区别而已。
虽然很精明,但本质还纯朴的张象枫急了,连忙道:“家明,那你怎么不跟他们讲?”
“怎么讲?你以为大毛伢会听?莫以为他屋里的事是兰姐说了算,那家伙就是‘面带猪像,心里嘹亮’的人!再说,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一个外人,怎么去管?”
“也是哦”。
张象枫叹息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吃食,递过去交待道:“这是给继耶(干爹)继娘(干妈)的,天太冷了我怕婉婉吹冷风,就不过去看他们了。”
“哎”,李家明接过东西放在踏板车的踏板上,等大姐、二姐把小妹、满妹、金妹裹严实,带她们去看阿公阿婆。
到了阿婆家,照旧是听老人家一顿埋怨,然后大姐、二姐带着小妹她们去找她俩的小姐妹玩,李家明则陪着阿婆在火塘边烤火、聊天,听她说些陈年往事。从她当妹子的时候说起,一直能说到早逝的女儿,有时两阿婆外甥还能黯然神伤地抹眼泪。
人老了就容易怀旧,陪在她们身边听,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孝顺。
没多久,上山挖冬笋的表哥回来了,见表弟又在听婆婆说那些说了无数遍的事,好笑道:“明伢,你还真有耐性。来来,帮我剥笋,等下炒腊肉。”
“哦”,李家明拿起短粗的冬笋帮忙,玩笑道:“伦哥,真不帮母舅开店?你打工再赚几多钱,还没母舅赚得一半多!”
“不习惯了!我在外头打了七年工,早习惯了外头的热闹,你要我回来过年住十几二十日还差不多,住久了会发癫(疯)的!
就莫说我,忠华刚出去两年、国华刚出去一年,传民叔现在要她俩回来订亲、嫁人,你看她们会舍得回来不?也就是红红性子老实,我又没本事帮她,否则我都不想她嫁回来。”
也是,人总是往繁华的地方迁移,哪有往山沟沟里钻的道理。
可这话阿婆不爱听,骂道:“伦伢,莫打乱话,红红嫁给军伢几好?在县里当干部、吃国家粮,又有大屋分,还不比你打工强?”
“是哦是哦,红红是嫁得好,又有几多人有她的命好?婆婆你是没去过外头,等我跟艳妹赚到了钱,带你出去看下子,你就晓得外头有几好了!”
“你晓得就好!”
李家明乐呵呵地听阿婆教训表哥,看着手里只剥着的冬笋,刚才的异样感觉又泛起来了,可努力去想却总也想不起来。
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