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
护短的母亲用根小木棍捅了捅手里的小手炉,递给女儿让她烤烤有些冷的手,这才蹲下身体去床底下摸索。
“姆妈,你要寻什么?我来帮你。”
“不用,你寻不到的。”
一会母亲从床底下拿出个小坛子,打开坛子里面是些盐菜干,盐菜干下面是个塑料包。打开一看,里面是薄薄的一叠钱有零有整,看得张象枫的心脏象被大手捏住了,一身都开始软弱无力。
哎,刚才还护短的母亲叹了口气,解释道:“枫妹,莫怪姆妈没帮你看住钱,你大哥、二哥他们实在是困难。你放心,他们说了会还的,等手里一松就会还你的。”
寄回来近两万,到头来连三百块都没有,这还是两位兄长已经成亲了,大侄子、侄女都初中毕业了!看着眼前这两百多块钱,张象枫悲从心来,不禁捂着嘴痛哭流涕。
四五年啊,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过年都舍不得回来,省下每一分能省得钱,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下场。早晓得是这个下场,自己就应该听小兰她们的,自己存私房钱!
女儿哭成了泪人,母亲也心里不好受,也后悔总是心软把钱给两儿子,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哭着安慰:“莫哭了,莫哭了,只要姆妈没死,他们会还你的,一定会还你的。”
还?如何还?钱进了叫花子袋,还能要得回来?
姆妈就是个糊涂虫,糊涂了一辈子的姆妈,悲苦的张象枫一时间不知如何去见夫家的人。嫁妆是用彩礼钱置办的,可妆嫁钱呢?自己在外打工五六年,没存一分钱私房钱,要是就这点钱妆嫁,妯娌们怎么看自己?
屋内的哭声,终于惊动了正在挖蚯蚓的小妹,连忙背着她的小书包跑了进来,抱着新姆妈的大腿,急切道:“姆妈,怎么了?姆妈,你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要强的张象枫被温软的小身体一抱,强行压抑着悲苦,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姆妈眼睛里进了灰。”
“哦,我帮你吹吹”。
温热的风吹进眼里,更让张象枫觉得悲苦无助,抱着乖巧的女儿侧过脸去抹眼泪。
看到新姆妈还如此难过,小妹终于想起了哥哥的叮嘱,急切道:“姆妈,我想起来了”。
带着哭音的小妹从张象枫怀里挣脱,急急忙忙放下她的小书包,从里面掏出用报纸包着的书状东西塞到她手里。
“姆妈,哥哥说如果姆妈回来后难过得哭了,就让我把这东西给你。”
“嗯”,看着女儿急切的神色,张象枫压着心里的难受,挤出个笑脸打开纸包,不禁吓了一跳。
“文文,哪来的?”
小妹也吓了一跳,惊叫道:“哥哥给的,哇,好多钱啊!”
确实是李家明给的,他手下小弟那么多,张家是什么情况,他还会不知道?人性本贪,当他听说张象枫母亲是个糊涂虫时,就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是小问题,反正这钱都要上交的,何不给后妈行个方便,让她待小妹好点?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有娘不可能再叫另一个女人作娘,但小妹不同,只要她喜欢就好。母亲在天之灵,也只会盼着小妹好,希望她幸福安康,不会介意她叫另一个女人当娘的。
…………………………
要一个十几岁的伢子去叫后妈作妈,确实很为难,回到家后的李传林也没勉强儿子改口,反而吃完饭后带着他去看阿公阿婆。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亡妻还给自己留下一双懂事的儿女,岳父岳母也一直把自己当亲生儿子看。
“姆妈、耶耶,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棉袄,冷天里你们喜欢烤火,我怕羽绒衣会烧坏。这是给耶耶的烟酒,这是给姆妈的零用钱。”
收到女婿的年礼,阿公阿婆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好。
“传林,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呵呵,都是哥哥他们在张罗,等象枫进了门,我带她来看你们,认你们当干爹、干妈,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亲生女。”
女婿当半子,对女婿的孝顺非常满意的老两口抹着眼泪,脸上却笑开了花。
“要的要的。”
阿婆从手腕上褪下一个色泽陈旧的银手镯,这还是她四五十年前的嫁妆,女儿嫁的时候给了一个,已经跟着女儿埋了,现在这个是剩下的那一个。
“桃桃,拿得去洗干净,等象枫来了给她。”
刚沏好茶的舅母笑眯眯地接过,打趣道:“姆妈,你真偏心,我都服侍你二十多年了!”
满头银丝的阿婆心情正好,拍了拍李家明的手,也打趣道:“桃桃,做人要知足,我外甥孙帮你女儿转国家粮、又寻城里的工作,你还不满足?”
“姆妈,他是外甥狗,帮舅母的忙是应该的,他从小到大吃了我几多白米饭、蛋糊糊?”
这倒是,舅母嘴里的外甥狗李家明陪着笑,以前在这读书时,一家人都吃薯丝饭,就自己一个人吃小灶。帮红红姐的忙,真是天经地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