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饭,李家明将饭盒扔在箱子上,跟告伢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走了,正凑在人堆里扯淡的毛砣、细狗也立即起身跟上。洗饭盒、拿米蒸饭,这些事都是小弟们的活,他这个当老大的老大的人是不用管的。
现在的中考、高考录取率极低,学生伢子里若没有能挑头、能服众的就是一盘散沙,各人玩各人的、各班玩各班的、各个小团伙玩各个小团伙的。若有象李家明这样妖孽,则很容易在学生里形成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一个是认真读书的,另一个是混日子的,而他本人就是两个世界都公认的老大!
混就会有混的规矩,老大给小弟撑腰、提供武力保护,小弟给老大干点活,这是很公道的。李家明只能勒令毛伢、告伢他们不得让小的敬贡,但不可能让他们一点特权都不享受。
出了宿舍楼,三人往操场上走,跟在后面的细狗见旁边没人,小声道:“家明哥,毛伢让那伢子赔了一块钱,只给八伢五角钱,他自己得了五角。”
李家明的脚步都不停,也小声道:“莫管,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毛伢帮鼻涕鬼打了架,得他五角钱也应该的。”
“可鼻涕鬼是他堂弟啊?”
堂弟?李家明笑了笑,这算什么理由?想‘当初’自己找毛伢帮忙,那小子不但跟自己是发小,而且他哥哥娶了自己大堂姐,大家还是不出三服的亲戚,照样收了自己五万块钱。只是那小子拉着自己带着他那帮手下,连夜去省城里喝大酒、找小姐,花干净那五万钱才算完事。当时的他的说法是什么来着?
对,‘弟兄们,明伢是我表弟,也是我发小、死党,还是我嫂嫂的亲老弟。兄兄弟弟一世年,他找我帮忙,不收钱不合规矩,老子手下还有你们这帮打短命的讨债鬼;收了钱,老子心里又过意不去。得了,大家吃好、喝好,得会多找几个漂亮妹子泄泄火,花干净这些钱,老子守了规矩心里也爽了!’
那些话听着合情合理又重情重义,其实就是几句糊弄那些混混的狗屁。若不是自己‘当时’生意做得挺大,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要求到自己头上,恐怕那五万钱他会先留一半,再分一半给他那帮手下。
人嘛,谁都不是圣人,哪会没一点私心?帮了忙一点回报都不要,人家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还要凡人的香火呢。
这些道理,李家明跟细狗解释半天,他还是半懂半不懂,反问道:“家明哥,你帮我们这么多,不也没看到你问我耶耶姆妈要什么?”
这话还真问到点上了,连年纪更大的毛砣也停下脚步看着李家明。十几岁的伢子虽然很热血,可毛砣他们都是寒门子弟,比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懂事得早,耳濡目染的就是‘亲兄弟,明算账’,见多了婶婶她们为了点小事绊嘴吵架,还不至于热血到以为是兄弟就该两肋插刀。哪怕是七个叔伯很团结,那是对外的团结,对内涉及到钱、物的事,一样算得清清楚楚。
大人们说李家明、文妹的小学、初中、高中学费由他们负担,但那也是他们大人主动提出来,家明再三推辞不了才接受的,若是大人们不半逼着,他是不会要、更不会自己提出来的。他这么帮大家,又图点什么?兄弟感情是兄弟感情,可大家只是共一个太公的堂兄弟,又不是真正的亲兄弟,哪有白花七八年时间来帮堂兄弟的道理啊?
‘嘿嘿嘿’,李家明笑了几声,反问道:“今天我二婶来送菜,你们也有一份吧?”
“嗯”。
“这不就结了?要是我二伯家没钱,我二婶来送菜,最多是我和文文也会有,你们想都别想。我帮你们的忙,在你们看来很大,在我看来不过是顺手的事。再说,我们李家不比其他人家,人丁本来就少,你们以后要是有了出息,要是我屋里有事,你们还能站在旁边看?”
李家明这些话很世故,却说的是道理。传猛伯他们负担了自己兄妹的学费,那就除了监督这些堂兄弟姐妹的学习之外,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没有回报的忙,偶尔为之无所谓,但若是真以为不图回报才是好人、亲戚朋友之间就应该无偿帮助,那就天错地错了。
毛砣、细狗都会长大的,日后求人的时候肯定不会少,只要他们知道人家帮了忙,就要主动回报人家,以后人家才会愿意继续帮他们,路也会越走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