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顾言踏前一步朗声道:“臣柳顾言,有要事启奏圣上!”
两名妃子被柳顾言的气势所慑,一时呆呆地站在原处,不敢动弹,登时被杨广捉了个正着,爆出一阵大笑来。
冯盎与许善心两人皱眉对视一眼,各踏前一步朗声道:“臣冯盎(许善心),有要事启奏圣上!”
杨广一把扯掉眼上的黑布,一双龙目中射出慑人的眼神来,大怒道:“没见朕正忙着吗?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柳顾言昂首道:“圣上舍文武百官、将帅兵卒羁于山谷之中,不管不顾不垂不问,自己却于汾阳宫内饮酒玩乐,何以仍似问心无愧状?”
杨广龙目一瞪,冷冷道:“朕殚精竭虑,忧国忧民,偶尔避暑消夏,放松心神,又有何不可?!”
柳顾言道:“消夏避暑亦无不可,但圣上在此地已淹留四月之久,如今朝纲日糜,天下群贼肆虐,圣上却为奸?小人所蔽塞视听,沉溺于美酒美色之中,如何对得起大业二字?”
许善安道:“圣上,还记得北齐后主高纬否?他正是与宠妃冯小莲游猎祁莲池,乐不思蜀,才致亡国呀!张驰须有度,请圣上自警!”
冯盎剑眉一挑,朗声道:“请圣上诛杀虞裴两人,振发龙威,整顿朝纲,安定天下百姓!”
虞世基与裴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三人竟是存了除去自己的心思,虽然两人俱受杨广宠爱,但此时却不由得胆颤心惊起来。
未等两人开口,杨广大怒道:“放肆!高纬那昏君如何能与朕相比?究竟是朕当皇帝,还是你们当皇帝?!虞裴两位爱卿体恤朕心,衷心可表,何以诛杀?尔等心肠竟如此狠毒!”
许善心拱手朗声道:“圣上,上谷贼帅王须拔联合贼帅魏刀儿,各拥部众十余万人,北连突厥,南寇燕、赵之地,自二月至今,为祸极重,莫能平息;十余日前,离石郡的反贼刘苗王亦联合司马长安之残部,号十万众,四下作乱,无人能挡,圣上可知?”
杨广不屑道:“一群山野小民,又能兴得起什么风浪来?虞爱卿之所以未告诉朕,只是怕扰了朕的雅兴,正显出他深体朕心,哼!你们几人都退下吧!这一点点小事,就紧张成这样,朕要尔等何用?!”
冯盎朗声道:“圣上,许大人所说,只是冰山一角,如今各地反贼四起,如同雨后春笋,不可遏止,古人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请圣上切勿轻视之!”
许善心昂首道:“臣等所忧者,无非圣上之天下安危。古人云:民者,社稷之重宝,国之本也,民有变,必当慎思之。圣上虽然天纵之才,神龙之姿,但是若被小人蒙蔽双眼双耳,亦必不妥,臣请圣上治虞裴二人死罪,群臣必定振臂高呼!”
虞世基跪倒伏地,涕泪满面,放声恸哭道:“圣上,臣与裴大人死不足惜,但能令群臣归心,将士齐力,使圣上大业之名得以流芳千古,虽死何憾?!请圣上下旨,赐世基一死!”
裴蕴心中怒骂道,虞世基你个狗东西,想死还要拉着我一起,真是混账!
但心中骂归骂,他此时却不得不跪下来,与虞世基一并哀嚎,同时双手狠掐大腿,好使眼中挤出泪来。
两人其声甚哀,两名妃子亦垂下泪来,抽泣不止。
杨广龙目大红,不禁滴下泪来,悲声道:“自古何有臣子衷心至此,两位爱卿快快请起,我怎么舍得治你们的死罪呢?你们又何罪之有呢?快快平身……”
冯盎三人被这两个卑鄙之徒弄了个措手不及,没料到这虞世基竟然有此急智,打动了杨广之心。
许善心皱眉高声道:“圣上!请勿被这两人的虚假之表蒙了双眼啊,圣上!倘若圣上肯治此两人死罪,臣愿陪之同死!”
冯盎与柳顾言皆大惊,心道这如何使得,纵使一百个虞世基这种?臣小人,也不抵一个许善心啊。
两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杨广龙眉一竖,冷冷道:“哼!你既然如此想死,便去死吧!来人!把许善心给我拖出去,杖杀之!”
许善心高声道:“圣上!请治虞裴两人死罪,臣虽死无憾!”
冯盎和柳顾言连忙劝道:“圣上!许大人公忠体国,一片衷心可表天地,切不可杀啊!”
杨广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冷哼道:“冯盎与柳顾言各杖五十,以儆效尤!拉出去!”
冯盎等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进谏会是如此的下场,登时心凉如冰,一代君王,已经昏聩到如此地步了吗?
裴蕴正心中大乐,暗道你们三人真是活该,想杀我们?现在自己反而要先去死,哼,当杀!
“圣上!不可啊,圣上!”虞世基抱住杨广的大腿恸哭道。
杨广皱眉道:“虞爱卿,他们三人刚才想让朕杀了你和裴爱卿两人,现在朕治他们的罪,你为何又加以阻拦?”
虞世基哭泣道:“圣上!许大人等虽然质疑我与裴大人,但他们终究也是为圣上,为社稷着想,况且他们身负治世之学,绝非世基庸才可比,圣上绝不可妄杀此等忠臣能臣,否则便是国之损失,圣上之损失啊,圣上!请务必收回成命,略作小惩足矣,圣上!”
杨广终于泪如雨下,叹息道:“世基快快请起,朕能得你这等知己之臣,何其幸也!罢了,便依世基所言,来人!将许善心杖五十,冯盎与柳顾言各笞三十,拖出去!”
虞世基痛哭道:“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啊!”
宫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间或伴有痛苦呻吟之声,显然三人已经被行起了杖笞之刑。
杨广亲自取了一条白巾,为虞世基擦去眼泪,叹息道:“世基不但才学出众,心胸更是宽广非常,朕甚欣慰。”
俄顷,杨广又道:“朕对忠心之臣从不吝啬,虞世基、裴蕴听封!”
两人慌忙跪倒在地,等待杨广的封赏,旁边早有书记官执笔相候。
杨广闭目道:“内书侍郎虞世基、太常少卿裴蕴,两人公忠体国,上慰天心,授虞世基,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赏金百两,绢千匹;授裴蕴,银青光禄大夫,加银章紫绶,赏金百两,绢千匹。”
虞世基两人大喜叩头道:“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大笑道:“两位爱卿快快平身吧。”
虞世基站起身来道:“圣上,刚才三位大人所言亦有道理,如今盛夏已过,秋风渐爽,圣上宜起龙驾,震慑群盗,威服四夷。”
杨广颔首道:“虞爱卿所言甚是,被他们三个家伙这么一搅和,我也没有心思再玩乐下去。”
稍微思虑片刻,便见杨广道:“距离上次北巡,算来竟已有八年之久了,朕至今仍记得那条长三千里,广百余步的御道,其时启民可汗为朕开道,四夷使节纷纷来朝,何其威也!传令下去,七日之后,起驾北巡!”
“圣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