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起来吧。”皇后萧氏淡淡地吩咐道,脸上带出一缕倦意。“这些天来你也辛苦了,不过这些事情总得有个可靠的人担当。陈大人虽然也是医术精湛,奈何为流言所累,一时竟没了踪影,便只能由你一人挑起这担子了。”大约是心情不佳,即便隔着屏风,陈令诚也能瞧见萧氏的身影似乎消瘦了些,看上去一副慵懒的模样。
陈令诚不由一怔,仅仅从萧氏的这一句话语中,他已是敏锐地察觉到转机。看来正如越起烟和海若欣所说,萧氏并没有废长立幼的意思。机不可失,他立刻垂首禀道:“能为皇后娘娘效命,乃是微臣的荣幸,敢不殚精竭虑,以报殊恩?”他偷眼瞧了萧氏一眼,又趁热打铁地继续道,“微臣刚才抽空去查了医案,另有要事向娘娘禀奏。”
“哦?”萧氏微微一愣,随即目视四周侍立的众人,“本宫和沈大人有要事商议,你们全都退下吧!”一众太监宫女立刻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只有海若欣犹自跪在门口未动。萧氏不由扬了扬眉,至今尚未有人敢这般无视她的旨意,那个小太监未免太不识礼数了。
陈令诚心中叫糟,连忙端起笑脸奏道:“启禀皇后娘娘,那医案便是他先前替微臣找着的。这小吴子还算机灵,就是不够懂事。”他右手朝后打了个手势,又连忙岔开话题道,“先前微臣不过是在内外宫之间行了几步,便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小吴子也发现了不少敢嚼舌头的奴才,因此才想借机向娘娘禀报。”
萧氏这才释然,她虽然早已下了旨意,但宫里人的议论却不可能就这样消除,多两个查探报讯的有心人也是好的。只不过,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计……萧氏的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小吴子,你上前来,本宫要好好犒赏你!”
海若欣见机连忙膝行上前,而陈令诚则是顺势后退了一些,牢牢把住了大门,唯恐有人偷窥里头的行径。
“启禀皇后娘娘,是有几个不识好歹的宫人在那边传言娘娘要废长立幼,鼓噪得煞有其事。”海若欣竟是直截了当地捏造了事实,“奴才寻思着那些人都是卑贱之人,若无人背后怂恿,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才前来向娘娘禀报。”
萧氏眼中厉芒乍现,居然敢有人公然议论这种事?她本就是小心翼翼地压住宫中舆论的势头,届时也好安抚人心,如今竟是传出了这样露骨的流言,若是无痕回来后当了真,以为她是顺势而为,那她的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好大的胆子!”萧氏狠狠地吐出一句话,“小吴子,你将这些人的行止报出来,本宫倒要看看,他们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但若是坊间流言皆是如此呢?”跪伏地上的人突然迸出一句让萧氏惊讶万分的话,“九门提督张大人封锁了全城,甚至软禁朝廷重臣,百姓中议论纷纷,难道皇后娘娘能禁得了百姓的口舌?”
萧氏顿感心中一震,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乔装打扮混进坤宁宫意欲何为?”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还不想大肆声张,否则只要唤侍卫进来拿人即可。她冷冷地瞥了不远处的陈令诚一眼,又沉声道,“沈大人,你居然夹带人进宫,胆子不小啊!”
“母后,难道你之前对儿臣所说的都是假话么?”海若欣随手将头上的小帽一掀,露出了满头的青丝,“儿臣冒险进宫,只是为了求母后一句真话,虽死无憾!”她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坚决。
萧氏见底下的少年掀开帽子时就已经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海若欣居然敢这么大胆地从东宫溜出来。她默许张乾封锁东宫,其实也是为了防止混入刺客,万一伤了里头任何一人,将来的事情就棘手了。可是,能从戒备森严的东宫出来,再辗转混入皇宫,这海若欣也未必太恣意了。
“欣儿!”萧氏也顾不上什么屏风,离座而起将其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又拉着她快步转到了屏风之后,“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若是无痕回来见到你有什么差池,本宫如何向他交待?如今外头局势复杂,就是本宫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刚才有人看出一点端倪,你又该如何自处?”萧氏不由一阵后怕,“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莽撞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