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惊鸿眯起眼睛,有些狐疑地上上下下看她,过了会儿,才说:“那好,你不是来找周老师的就行……像是这种送货上门的举止,虽然是对你来说,好像也实在是太贱了些……”
傅迷薇暗暗地握紧了手。
任惊鸿却又掩口笑了声:“另外我也是怕你伤心。”
“伤心什么?”
“因为他已经有我了呀,”任惊鸿笑得得意,如同一个胜利者,好整以暇地看看自己刚做过美甲的手指:“刚才小吴没跟你说啊,整个下午都是我在陪着他……刚才我是出去买点儿……必须的‘日用品’。至于是什么,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她笑得十分妖媚,眼神荡漾。
本来傅迷薇真的不知道什么“日用品”,可听着任惊鸿的声音,看着她的脸色,顿时心头一颤,明白了。
任惊鸿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得意的几乎要升起胜利旗帜:“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估摸着他该等急了……那我就不啰嗦了……改天有空儿再跟你聊。”
她笑吟吟地扫了傅迷薇一眼,扭身往内而去。
傅迷薇看着那道妖娆的背影,嘀咕:“用得着嘛,光看那副表情,还以为是特殊职业者呢,连我都自叹不如。”她演过那么多“风骚入骨”的角色,却仍比不过人家方才那一瞥更骚情。
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但就在转身的刹那,那颗原本炙热的心,却好像迅速地沉入冰湖底,又冷又冰,而且迅速地喝足了水,冰冷的水又迅速地变成泪。
傅迷薇吸吸鼻子,心想:“没事没事!”
往前疾走,就像是要一个人孤独地走进无边的黑暗,或许不知会走到哪里去,但只要离开这里,迅速地离开,那就好。
只不过每次迈出一步,就好像会踏进万丈深渊。
任惊鸿往前,傅迷薇往后。
两个人方向正好相反,彼此之间距离越来越大。
然后她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已经没有了傅迷薇的身影。
送车的保安小吴返回,向着任惊鸿打了个招呼,却被她叫住:“刚才那个女人……她是来干什么的?”
小吴笑:“任小姐,她说是来找周先生的。”
果然是这样……任惊鸿冷笑,眼中掠过一道寒光:“小吴,下次要是她还来,你给我拦着不许进去,也不用跟周老师通报,我不想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打扰他,知道吗?”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钞票,含笑递给小保安。
小吴一口应承:“任小姐您就放心吧。”
清远居距离河畔很近,矮矮的木栅栏内栽着许多兰草,因为刚入春,正卯足了劲舒展叶片。
夜风吹来,细长的叶子抖动,别有一番意境。
任惊鸿先是去车内取了一兜东西,才径直走到门口,深呼吸几次后,抬手轻轻敲门。
过了会儿,才有人问:“谁呀?”
她微微抬头,在脸上装点上完美无缺的笑。
门在眼前打开,周予明一身白色棉质居家常服出现眼前,另一支手中还握着手机。
当门开的那瞬间,他的目光才从手机上转开,看向门这边,见是任惊鸿的时候,微微愕然之下,淡淡道:“是小任啊,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任惊鸿无视他的拒人千里之意,笑着提高手中的袋子:“我当然是来给周老师送东西的。”不由分说,她进了门,又熟络而自然地补充:“我听老白说您感冒了,所以买了点儿感冒药……”
周予明微微皱眉:“这老白也太多嘴了吧。”
任惊鸿笑着回头看他,有几分狡黠似的歪歪头:“怎么……让您早点好难道还是错了吗?”
周予明却并无任何笑意,双眼看着她,眼中的审视之意,让任惊鸿心里发虚。
“我给您倒杯水,先吃两粒吧。”她只好尽量避免跟他目光接触,若无其事地拿起袋子。
周予明忽然问:“你刚才过来……没碰见什么人吧?”
他难道知道了什么?任惊鸿的手势猛地僵住,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冻住了似的。但这异样只是一秒,她就略带困惑般笑着摇头:“当然没有……能有什么人呢。”
可是那一秒,对周予明来说已经足够。
他打量着任惊鸿,忽然把手中的手机抬了抬,说:“我打个电话。”
任惊鸿倒了水,忍不住回头,却见周予明拉开了阳台的门,竟走了出去。
他单薄的白色衬衣在夜色中如一道皎洁的月光,吸引着她的目光。
任惊鸿忽然很想让他进来,他已经感冒,这样出去对身体不好……她迷惘地这么想,居然没有时间去考虑他在给谁打电话这个重要问题。
阳台上,周予明回头看看那在桌边上发呆的人,低头滑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短信对话框。
他盯着看了一秒,就直接点了拨号。
短暂的等待音,在他的耳旁,却好像如此的缓慢,令人不耐烦等候。
她没有接电话。
周予明皱眉,放眼看向周围,夜色茫茫,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心却不安地乱跳。
重又拨了回去。
嘟,嘟,嘟……电话响了四五声,那边终于响起令他渴望的、仿佛久违一样的声音。
“喂……”声音有些低沉似的,好像还……
周予明抬眼,声音温和如常:“薇薇,你在哪儿呢?”
对方沉默,过了会儿,才回答:“我睡了。”
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近在耳畔突兀响起,仿佛为了戳穿她的谎言。
周予明也忍不住一惊,他已听出她身在一个嘈杂的地方,有车行的声音,有风声,人群,还有一种有些奇特、他暂时听不出的声音。
如果能在这种地方睡着,那她真是个人才。
他的眼神锐利了些,重又沉沉地问:“你在哪?”
似乎是吸鼻子的声音传来,然后她说:“不用你管。”
赌气似的,又带一些委屈的声音。
听了这个,周予明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过了一阵短促的电流,而他的唇角,居然忍不住有些扬起。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他竭力让自己的心跳正常些,却迫不及待等候那个答案,他试探着:“你、是不是……”
“不是!”她大声回答。
他沉默,脑中转过许多念头。
就在这时候,手机那边传来一种熟悉的,不疾不徐的声音:咚,咚……好像是钟声敲响,巨大的,沉缓的声音。
周予明猛地抬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机那端,他仿佛能听到,那种压抑的哭泣的声音,然后……
“等在那里,哪儿也不许去。”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用不容分说的口吻:“我去找你。”
据他所知,靠近临水居,甚至整个t市只有一个地方,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他早该想到,就从她那句“您住临水居哪里”的短信开始。
只不过他不敢奢侈地去相信。
等在外面的任惊鸿看到周予明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她刚要提醒他注意保暖,周予明却抬头看她:“我要去接一位朋友,就不留你了。”
他甚至不再看她一眼,自顾自取了钥匙,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