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在昏昏沉沉的半迷蒙状态下,听到了外面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嘶吼声,像是挣扎在被扼住了的声带中最后一击,可怜又可悲。
感觉渐渐回归,他无意识间就紧抱住自己的胳膊,抵挡着浑身泛上来的剧烈疼痛之后的隐隐残留,期待着之前不甚清晰的感觉里曾经感觉到的温柔触感,轻柔地帮他擦掉漫上来的冷汗,从简单的动作中都能感觉到的被珍视。
那是他从没有体会到过的感觉。
而这次,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他努力睁了眼,第一眼却只看到了几乎整张脸趴在车窗上的丑陋面孔,右边的眼珠从眼眶中脱落,却还有一根枯死的神经在顽强地联系着,左边半张脸像是被啃噬过,坑坑洼洼的咬痕。
祁念猝然间坐起身,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剧烈地撞上了身后的车门。
车窗上趴着的丧尸听见了声响,喉咙深处发出了低哑破碎的“呵呵”笑声,更加用力的将脸凑到车窗上,手更是用力地在敲着车门,发出了咯吱声。
祁念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扣身后的车门,还没动作两下,就听见了被他握着的车门发出了惨烈的声音,整个被他掰断在手里。
闻见味道的丧尸动作敏捷地就要扑过来。
他来不及深想,下了车就赶紧朝着远处跑去,但是这个身体毕竟是刚从时间不短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之前的剧烈疼痛还有残留,他没跑上两步就崴了脚,用一个正面朝下的狼狈姿势摔倒在地。
身后紧跟而来的丧尸眨眼之间就要扑过来。
“祁念!”
突然传来的女声中带着焦急和惊悸,飞来的一根棍子干脆地将扑来的丧尸打偏头去,大步跑过来的静好乘着这点间隙,劈手就用手里的钢棍打碎了丧尸的头。
她背着光站着,祁念扑倒在地上,仰头看她时就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神祇,将他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然后神祇回过头,蹲到了他身边,脸上犹且还带着些不可置信和担忧,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从车里跑出来了?”
静好回头看了眼那扇落在车边的车门,脸上有些疑惑,“之前你不是能控制好力道了吗?怎么又把车门给掰下来了?”
主要是他们除了这辆车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代步工具了,而在末世开着辆没有车门的车招摇过市,绝对是嫌自己命长了。
而据她的了解,某人就算睡得连智商都丢了,也不可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她看着狼狈地摔倒在地的祁念,那双深绿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郁郁葱葱的绿意更加地浓郁青翠,像是根本没有被发现破坏的雨林。
干净,纯粹,懵懂。
完全不该是那个人该有的神态,再装也装不出来。
念头已经逐渐明确,静好感觉到一道寒流从头灌到脚将她浇了个透,瞬间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言,她咬了咬下唇,伸手试图去拉少年,“祁念,你先起来。”
祁念下意识躲开了她的动作。
连再多余的试探都不用,静好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祁念不是他。
就是不知道这个回来的祁念到底是什么时候的祁念,而那个离开的,又去了哪里?看他昏迷前的反应,现在这个局面,恐怕也不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之前一区好像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祁念往后缩了缩,似乎是被她脸上有些凶狠和狰狞的神情吓到了。
静好松了松脸上的神情,拍了两下脸颊放松咬牙咬得太紧都有些酸涩了的腮帮,伸手把祁念从地上拉了起来,半强迫地带着人朝缺了扇门的车走去。
“我们先离开这里,刚才的响动会把丧尸吸引过来,而且我们的车也不能再用多久了,缺了一扇门不安全,要赶紧换辆车。”
被拖着的手突然用力地握了下她的手又快速放开,祁念乖乖地跟着她上了副驾驶座,头飞快地回过去看了眼坏掉的车门,又像做贼心虚的初犯一样,回过头来努力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样,脚却一下下缓慢地磨着脚下的地毯。
时不时还偷偷转过头来看一眼她,又触电一般收回。
静好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犹豫了下还是打算和他把事情说明白,偏头过去正好撞上了他开来的目光,偷看被抓包的人动作迅猛地回过头去,“砰”地一声撞上了玻璃,可怜地捂住了额头。
纵使心里千头万绪还牵连着,他的动作也逗得静好话里带上了一分笑意。
“祁念,”她温声叫了他的名字,在捂着额头的少年微微偏了头之后才接着将问题问出了口,“你现在几岁?”
略有些漫长的沉默之后,祁念扭着少年已经挺长了的手指拐出了一个“8”。
八岁的祁念,在孤儿院里基本已经失去了被领养的可能,而按着原先被影响后的轨迹,唯一对他还好的孤儿院院长在他七岁那一年就离世了,他最后两年的生命,过得甚至没有之前好。
但毕竟不是九岁的那个带着隐隐的恨意死去的祁念,没有痛苦的濒死记忆。
静好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唐泽陂到底是怎么到她的任务世界中来的,但到底是他扰乱了次序,把八岁的孩子突兀地带到了末世中,面对差不多是陌生人的她。
她看了眼祁念还在磨蹭的脚,已经不安地扭动着衣角的手,更和缓了些语调,“那你对现在的事情有记忆吗?”
祁念又偷看了她一眼,看着是有些不想回答,但是又不想让她白问,独自纠结挣扎了好久,少年俊秀的眉头都被他打了个结后才摇了摇头又快速地点了下头,伸手指了下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