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见状,吓了一跳,忙抱住凌霄道:“霄儿做什么?”
凌霄举起手中的噬月轮,笑着对她说:“爹爹的碗。”两只小手拍着那噬月轮,仿佛发现极好玩儿的东西。
怀真起初倒是没反应过来,忽然间想到昨夜,凌霄说“看见二叔喜欢”的时候,她问他从哪里看见的,他便是说“从爹爹的碗里”。
那时候怀真还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如今听凌霄说噬月轮是凌景深的“碗”,先是一惊,细细一想,竟有些毛骨悚然。
若不是这点干系,还可以当凌霄是胡言乱语的。然而这噬月轮先前偏偏是在凌景深手中,也不知凌景深曾做过什么,凌霄偏说那些情形乃是从这东西上看来的……再加上竹先生曾说的话,不由不让怀真心惊魄动。
凌霄仍在把玩那噬月轮,怀真便抱定他,颤声哄着,道:“霄儿……霄儿……这会子可还能从这里头看见什么?”
凌霄摇了摇头,怀真无端竟松了口气,抱紧了凌霄,满心惊颤无言。
凌霄抬头看看她,举起噬月轮,天真无邪地问道:“婶婶从哪里找到的?”
怀真只得说道:“是……你爹先前给的。”
凌霄才又笑逐颜开起来,翻来覆去地看这物件,竟乐此不疲般。
怀真见他如此,静默片刻,才又问:“霄儿……还曾从这里头看见过什么呢?”
凌霄呆了一呆,却又低下头去,只顾翻着玩,也不回答。
怀真见他分明是个想到什么的光景,只是不说,就又问道:“霄儿可真的还看见别的了?跟婶婶说说可好?”
凌霄蹙起细细地眉毛,微微摇头。
怀真心中一动,便问:“你可……看见你唐叔叔了?你见过你唐叔叔的,他是婶婶的夫君,那日……在郭府太太大寿的时候,你……”
凌霄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怔怔地,怀真顾不得,便道:“当时他抱着婶婶,你跟着你娘、你还忽然大哭起来……”
凌霄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转头看了怀真片刻,眼中竟慢慢地聚了泪。
怀真心头一颤,握着他的手急忙问道:“霄儿,你看见过他呢?他……他又怎么样?他可好不好的?”
凌霄呆呆愣愣地望着她,忽然之间,毫无预兆地闭上眼睛,扁着嘴大哭起来,手中的噬月轮也丢掉在被子上。
怀真不料竟是如此,一惊之下,只是百般哄劝,亏得凌霄哭的快,止的也快,被怀真柔声细语地说了几句,便才抽抽噎噎停了下来。
怀真见他这样反常,不敢再问他什么,只是默默地,一手搂着他,一手把噬月轮拿起来,放在眼底又细瞧了一会儿,却见中间那白色的团圆,就如一只冷静非常的眼似的盯着自己。
怀真顿觉头目森森,不由打了个寒噤,忙把此物仍放回了小抽屉之中去了。
此刻已经过了二更,怀真便搂着凌霄,复又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夜雪笑荷前来伺候,见两个人依偎着,睡得倒是很香甜的模样。
丫鬟们知道怀真连日操劳,都是巴不得她多睡一会子,正要悄悄地再退出去,不料怀真因连日里养就的浅眠,当即竟醒了,一时见天明,又知道今儿林*必来接凌霄,便忙起身收拾。
怀真一动,凌霄也惊动了,当下便一同起身,拾掇整齐,又同他吃了早饭。
果然不多时候,林*便果然来了,凌霄一夜不见,此刻见了母亲,倒觉着喜欢了,才蹒跚过去握住手。
林*低头看他一眼,叹了声道:“若还是使性子,就留你在这府上,再不许你回去了。”
怀真忙道:“少奶奶别吓唬着他,他小人儿,只怕就当了真了。”
林*这才复一笑,蹲下身子,问凌霄道:“昨儿可是乖乖的?可烦你婶婶了不曾?”
凌霄道:“霄儿乖乖的,不曾烦。”
林*捏了捏他的脸蛋,才起身对怀真道:“劳烦妹妹了,我这便带他回去。”
怀真答应,忽地发觉林*的眼皮有些微微地红肿,仿佛哭过似的……她心中诧异,却不便问,只得相送。
如此前脚才送了林*去了,一刻钟功夫,却又有人来到,报说是户部的郭侍郎。
怀真听是郭建仪来到,不免心头沉重,竟隐隐生出几分避而不见之意。
先前许多别的人来,怀真自不便尽情悲感,只是掩住心绪,按照规制、谨谨慎慎地招呼众人罢了,然而郭建仪自不比别人,乃是打她从小儿就看着的,虽后来隔阂了,但怀真心底始终当他是可敬可亲之人,因此听他来了,还未如何,眼圈儿先红了。
因又担心当着郭建仪的面儿,未免真情流露,岂不是徒增伤悲?正在忐忑之间,外间郭建仪已经进来了。
郭建仪还未进门,就见怀真站在厅中,却是背对着自个儿,郭建仪也是心下一沉,便进门道:“怀真。”
怀真听他唤,才忙转身行礼,低着头,温声道:“小表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