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啊,你现在还头疼不啊?”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温徽茵看着眼前小心翼翼的叔叔,目光清明,灿若星子,道:“不疼了。”
男人似乎舒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放下心了,而是少了一些愧疚,温徽茵是被他的儿子推下池塘的,差点就淹死了。
男人有些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局促,这事儿本不该他来说的,可是他家那婆娘……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道:“茵茵,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直没让我和你婶娘操过什么心,我和你婶娘也挺喜欢你的,你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这个事情我也不太好意思跟你说,可是没办法,家里的情况你也晓得,今年你大妹也要上高中了,家里实在供不起……”
温徽茵依旧是淡淡的表情,没什么反应,温国富觉得侄女是太懂事了,所以情绪一点都不外露,就是不想让自己难堪,心里更加觉得惋惜。
温徽茵成绩好,又懂事,是温家老大夫妇死后,寄养在温国富家的孩子,温家本就家底不丰,现在还多了两张吃饭的嘴,更加负担重。温徽茵也知道自己跟堂妹堂弟不一样,所以放学回来后,就会帮着家里干活,割猪草、喂猪、做饭、洗衣服,周末去打柴,去田地里除草,什么活儿都很能干。
如果是自己的亲闺女,温国富肯定不会让她辍学的。
只是温国富的婆娘张凤香是个极为厉害的婆娘,虽然被族里说着收留了姐弟两个,但是使唤起姐弟两干活来,一点都不手软。
温国富也很畏惧自己的婆娘。
“你婶娘前些时候听说镇里的陶瓷厂招人,包吃包住,还给一千二一个月呢!你要是去了,不仅能赚钱,存了钱,你弟弟以后上学、找媳妇的钱,可不就都有了?”
这也是温国富说服自己的理由,作为姐姐,就应该为家里的兄弟无条件付出,等到家里的兄弟成了家,过上了好日子,做姐姐的温徽茵也就可以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至于嫁的好不好,男人怎么样,日子过得快不快活,就不是他们在意的事情了。
命运的印记又一点一点重合了,温徽茵也只是默默叹气而已。
她上一辈子就是那样过的,在陶瓷厂打工十多年,终于供着弟弟上大学,找工作,买房,娶媳妇,自己落下一身病,找了个瘸腿的男人嫁了,没生出儿子,被婆婆和丈夫嫌弃了一辈子,最后死的也冷冷清清。
别人说,温国强终于有了个有出息的儿子,都成了城里人了,这都是他弟弟一家心好,养大了一双儿女啊!至于温徽茵的功绩,早已被他们视作理所应当,然后视而不见。
温徽茵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着一个蓝汪汪如宝石一般的东西,仔细摩挲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了,小叔,我会想想的。”
温国富站起身,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一样,道:“那你好好想想,我先出去了。”
温国富出来,就跟在墙根儿下面偷听的张凤香说了,张凤香站在窗户下,故意大声道:“那可不是她想想能咋样的,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有本事自己出钱!”
温徽茵仿若没有听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弟弟温徽朝悄悄摸摸地走进来,伸着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温徽茵,以为她睡着了,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发现姐姐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姐,”温徽朝还是小萝卜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身上的衣服也不太合身,仔细看还能够看出是女款的,他身上的衣服就是两个姐姐淘汰下去的。
这个时候温徽朝还是一个依恋姐姐的小男孩,还没长成后世那冷漠功利的样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极了温徽茵,纯净又漂亮。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野树莓,因为在口袋里放久了,树莓都有些压坏了,汁水都挤出来了,黏在手上。
温徽朝小心翼翼的将野树莓送到温徽茵面前,低声道:“我偷偷留着给你的,姐姐你快吃,可甜了。”
温徽茵点了点头,两根手指捻着树莓的果蒂,放进嘴里轻轻一抿,便感觉树莓的酸甜充斥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