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忽暗忽明。
杨守文的面庞在烛光里,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森然之意。
杨承烈呆呆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明白杨守文的意思,无非就是杀鸡儆猴。如果杨守文是一个久经风雨的成年人说出这番话,杨承烈不会有任何意外。可问题是,杨守文还未成丁,不过中男的年纪,竟然能做到如此杀伐决断,的确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杨承烈知道,杨守文杀过人。
可不管是小弥勒寺凌厉一击,亦或者是从孤竹归途的绝命搏杀,大都有不得已的原因。
而现在,他开口就要七个人的性命。
那语气森冷,仿佛对那七条性命漠不关心,让杨承烈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触。
“阿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知道你不忍杀人,但有的时候,你我都是迫不得已。那七个人不死,盖老军就不会安宁,卢永成就不会恐惧。你经营昌平十余载,一直都是与人为善。可到头来呢?管虎来历不明,黄七和陈一更背你而去。说到底,阿爹你有时候太善良。”
杨守文∷☆着话,走到杨承烈身边。
“马瘦被人骑,人善被人欺,阿爹你考虑清楚。”
杨承烈闭上眼睛,努力消化着杨守文说的这些话。
半晌,他突然苦涩一笑,轻声道:“兕子,你阿娘生前曾说过我,心狠手不辣……没想到十几年后,又从你口中说出同样的话语,我这个当爹的,还真是失败啊。”
眼中多出了几分冷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决定。
他和卢永成之间,没有个人恩怨,只有权力之争。说穿了,如果杨承烈不想争名夺利,甘心做卢永成的爪牙,一切都好说。可问题是,他杨承烈怎能心甘情愿?
“那王长史怎么办?”
“此人,绝不能让他留在昌平。”
“没错!”
杨承烈抬起头,看着杨守文。
“可问题是,怎么把他赶走?他今天既然来了,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昌平县城。”
“若是他不得不离开呢?”
杨守文说着话,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了那张地图。
“这张地图,应该是默啜进军中原的行军图。
默啜此次,绝非单纯的寇边,而是意图打入河北道,效仿当年契丹人李尽忠的作为。若阿爹把这张地图交给张都督,想必定能引起张都督的关注。到时候,王长史身为都督府长史,也会被召回蓟县……我想,那王长史也未必真要帮助卢永成。”
杨承烈说过,高门贵胄,盘根错节,但是又彼此防范。
莫以为王家和卢家达成了协议,王家就会心甘情愿的帮助卢家。
事实上,王家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说不定更愿意看卢家也跟着丢了脸面呢。
“可是,怎么送到张都督手里?”
杨守文笑了。
而杨承烈在愣了一下之后,也笑了。
“你的意思是,让伯玉送信?”
“陈家叔父如今还在昌平。他虽然已经辞去了幽州都督府监军一职,可毕竟在都督府待了两年,人脉犹在。有他出面,想必这份地图会很容易送到张都督案前。”
陈子昂在中秋之后,随杨承烈一起来到昌平。
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子昂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一直住在昌平的驿站之中。杨守文不无恶意的猜想,那陈子昂说不定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不得不暂时留在城里。不过,陈子昂这几日没有来杨府,也没有和杨承烈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