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下来,两人心中都有所得,也甚是满意,虽然论道了这么久,但两人都是修行之人,面上也没有疲惫之色。
只是顾睐觉得有些渴了,端起桌上琉璃杯装的忘忧酒一口饮下,白子画见状,淡淡一笑好心劝阻道:“此酒名为不宜多饮,醉了可是要大梦三生的,忘却心中忧愁的。”
顾睐摩挲这手中的琉璃杯,偏着头望向白子画颇有些好奇道:“大梦三生?”
白子画微微点了点头,顾睐仰起头,轻轻笑了笑,眼波流转,与这漫天的落英缤纷有些相衬,多了几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色来。
在白子画不解的目光下,又是饮下好几杯,却丝毫不见醉意,顾睐微微一笑对他道:“我心中只念着这么一句,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那么再烈的酒,也醉不了我。”
白子画心中一怔,却听她又道:“我心中无忧,何以忘忧。”
此句如惊雷在他心中炸开,她说的没错,心中无忧,何以忘忧,终究是他迷障了,倒不如她一个身在局外之人看得清楚,白子画心中一叹,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样说的话,可是要失了不少饮酒之乐啊。”东华上仙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还调笑了这么一句。
顾睐也不甘示弱地回道:“饮酒之乐又不只在酒醉之中。”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东华轻笑道却也不再说下去了,他与白子画说了几句,又将他拉走了,恐怕是有些事。
顾睐也不怎么耐烦再坐在位子上,这群仙宴一向是要开个几天几夜,若一直看歌舞也是会厌的,她干脆起了身离座向其他地方走去,袖口处呆着的糖宝虽然有些不舍桌上的蟠桃灵果什么的,但也乖乖地跟上了。
走出了蟠桃园,顾睐见到了许多的湖泊,其中还有盛名在外的六月雪昆仑泉,汇聚了四方之水,传说是上古之神西王母用来酿制琼浆玉液的泉水。
她走走停停,倒是见了不少好景色,而观赏景色的她却不知自己也成了他人眼中的一处景色,
“她便是你的婆娑劫。”身在不远处的一方凉亭上的东华面色凝重道。
而他身旁修长如冰雪般的人一片沉默,而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那你就应该离她远远的。”东华急极道,而他心中的担忧和怒气却是一点也没有感染到他身边的人。
白子画望向远处,似是在看顾睐,又好似不是在看她,淡淡道:“这是我的劫难,避不开的,谁也无法插手其中。”
“那你就要硬生生的撞上去,哪怕结局……”东华面上惨然道,
“我道虽艰,但愿坚守本心。”白子画淡然道,面上一片风清云淡。
东华低下头,苦笑道:“我知道,一直以来,在我们五人之中最固执最骄傲,甚至是最自负的人其实是你,这样的你又怎会去逃避婆娑劫,只愿结局能像你所想的一样。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情之一字,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变数。”紫熏是这样,无垢,你
又会如何呢?
白子画眉间微蹙,而东华上仙已然离开了,
不知何时,顾睐已经看见了孤身在凉亭之中的他,微微一笑道:“上仙与我倒是有缘。”
白子画见了她,眉间也不自觉地松开来,眼中一丝柔光闪过温和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昆仑山地势众多,也是容易迷路的。”
顾睐眉眼一弯,笑道:“只是不耐那里人多喧嚣,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罢了。”
白子画一听,心中却莫名有些欢喜来,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并不怎么喜欢顾睐与他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顾睐眼角却是瞥到了凉亭外的莲花池,红的白的,还有粉色,却是一派生机勃勃,婀娜多姿,不禁心中忽然升起了个念头,她对白子画莞尔一笑道:“上仙对我有指点之恩,可惜我身无长物,只好借花献佛一番了。”
话音刚落,顾睐便轻身跃至湖上,足尖在水面微微一点,青衫在山间湖影中一闪,一个旋转顾睐已回到地上,手心却已多出一株莲花来,她微微一笑,递给了面前的白子画,道:“上仙可喜欢?”
白子画素白的银袍中伸出一只白净极致好看的手来,接过莲花,淡淡一笑道:“你倒是有心思。”
顾睐轻声笑道;“上仙莫要嫌弃这是寻常之物,这鲜活的莲花可比那金尊玉铸的佛像鼎炉要好得多,那些不过是些死物,而我的莲花是活物,也是这世间的一处生灵,上仙悲悯万物,也应怜惜于它才是。”
顾睐不过是一番玩笑,白子画却是听懂了些什么,眼中微微闪动,望向手中的莲花,脸上浮现笑意道:“你说的也没错。”他又抬起头看向顾睐,道:“那你心中真正所想的又是什么?”
这倒让她有些不好回答了,方才也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白子画认真起来了,她定下心神,认真地看向白子画,就像是要望进他心底一样,道:“草木有情,众生平等。”
白子画闭上双眼,心中一凉,草木有情,众生平等,有情更似无情哪,他睁开眼睛,又望向眼中无所畏惧,无所困惑的顾睐,缓缓道:“你很好,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修行之人。”只是不知对她,抑或是对他是否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