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瑜曾经想过,若是不曾遇到谢玉,他的人生该是怎样的。
自从启蒙,懵懂之间,他就知道自己与旁人并不一样,父亲在外人面前从不与他亲近,事实上却是对他寄予厚望,尽管这种“厚望”大抵体现在待他的严苛严酷上,他就是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长大——自小勤恳,中规中矩。
尽管外人看来,他们靖王府的野心绝对与所谓的“规矩”无关。
他的父亲要造反。
魏瑾瑜很早就知道,然后也清楚自己未来的命运是什么,他是真真切切将造反当做人生目标在努力的。
父亲曾说过他是一个死心眼儿的实诚孩子,魏瑾瑜深以为然。
他自小就死心眼儿,或者换个稍好听些的词叫“执着”,难听些叫“固执”,他能够将一个空有外表傲慢自大目下无尘的靖王世子扮演得完美无缺,也严格按照父亲的计划表,一步步实现着他们早就定好的未来。
当然,任何事总有波折,魏瑾瑜也有心理准备,陪着魏瑾琮远下江南的时候,他并没有害怕,甚至心里很平静。
推魏瑾琮那个瞬间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直到落水,仍然没有多少后悔的情绪。
直到睁眼看到那个女子,直到回忆起一切,他终于后悔了。
那会儿,他还不曾全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明白,有些事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谢玉。”
“嗯?”
他们江南住的那个小岛上,种着大片的树木,到那烟花三月,他们院子里的那几棵粗壮的梨树就会开出一片片雪白的花,风过飘零如雪,美得好似人间仙境,而从那竹楼楼上装着的透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红霞烟云一般的桃花,直染了半边天的红艳艳,衬着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的玉阳湖,足以叫人整个心情都平静下来。
魏瑾瑜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儿过一辈子,尤其有身边这个女子相伴。
但是,不行。
很多很多年后,魏瑾瑜忽然又很庆幸,若非遇到她,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会有一个人让他尝尽了这世间的酸甜苦辣。
“阿爹,后来呢?”魏嘉行眨着眼睛问。
魏瑾瑜回过神来,“后来啊……”他微微笑了起来,“那几个西洋人却是不肯罢休,直接围了上来。”
魏嘉行笑了起来,“然后被阿娘她们全部打翻了是吧?”
“是啊。”魏瑾瑜也笑。
夜色深浓,站在京城平稳的土地上,魏瑾瑜总觉得似乎还在船上无尽地摇晃,他已经不再晕船了,这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反倒有些不习惯。
看着魏嘉行打了个哈欠,魏瑾瑜笑道:“既然困了,就赶紧去睡吧。”
魏嘉行点点头,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阿爹,你们不会走了是吗?”
魏瑾瑜一愣,却坚定地摇摇头。
“不,我们还会离开。”
其实他已经明白了,并非是他要走,而是谢玉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