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赤炎的话让瑞祎虽然很欢喜,但是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难道是遇上什么难题了?应该也不会,有淳于恒、班高格、奇勋等人鼎力相助,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让他为难的。
一时间想不到原因,瑞祎也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就笑着说道:“我听珊珊说,观星局那边出了点事儿。”
“……你知道了?”
呼赤炎的声音里就夹了几分暗沉,瑞祎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嗯,这又不算什么绝密的消息,不过是珊珊早一步告诉我了而已。”
“你相信天命吗?瑞祎。”
瑞祎愣了一下,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笑着说道:“这话我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天命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谁也不知道也不敢确定,谁的命就是天命。”说到这里瑞祎的话头一顿,忽然就明白过来呼赤炎今晚上怪怪的原因所在。
转过头去直视着他,瑞祎一本正经的说道:“天命虚无飘渺,被世人所神化。我不敢说这世上没有天命,但是我却不会妥协于天命。是天命如何,不是天命如何。你看看我,出生于锦绣勋贵之家,若是如天命,我便应当在大燕做我的侯府贵女,寻一门良缘,成亲嫁人,然后抚育子女终其一生。可是呢,我现在却完全是背道而驰,这是天命吗?我不敢说是不是天命,但是我敢说如果不是我心性坚韧,我是撑不到今天的。纵然这世上有天命,但是也要看那人有没有福气能背的动这天命。”
听着瑞祎这话,呼哧谈有种心头豁然开朗的感觉,“我今天一直在想,当年国师为我批命,我六亲几乎断绝,忍不住的就去想,如果你嫁了我,会不会也会被我所克……”
“那你可真是多想了。”瑞祎直接打断他的话,“若没遇上你,谁又能知道我现在如何呢?我一直认为,遇上你是我今生最好的天命。”
遇上你是我今生最好的天命……
呼赤炎看着瑞祎极其认真的眼睛,知道她这话是用心在说,“忽然觉得我今天有些犯傻。”
“难得傻一回也挺好的,不要被被人看去就成了。”瑞祎知道呼赤炎自己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国师给他的命格,只是没想到会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情绪,就算是如城墙般坚实的男人,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软弱。
瑞祎很高兴,在这种时候他不是躲起来,而是来找他。
呼赤炎低头闷笑,“好。”
两人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呼赤炎而是提到了奇勋,“据说是身体好了很多,我还听闻你给送去了不少的珍稀药材。”
“是穆子安问我这边有没有,毕竟我们大燕过来的人,对于这些东西都是经常会在家备一点,也是他运气好。”瑞祎摇头浅笑,“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淳于恒。”
瑞祎知道这两人一直不对付,起身泡茶,开口说道:“还以为淳于大人才没有闲工夫管这些,看来倒是我错了。”
呼赤炎笑了笑,看着瑞祎手执铜壶汤壶冲茶,就听着瑞祎又说道:“招尔卉托了皋雁凌给我递消息想要见我,但是我给拒了。”
“嗯,没必要见的人,就不用见了。”呼赤炎随口说道,“招家现在有些乱,淳于恒弹劾的一人,跟招家很是有些关联,来找你也不意外。”
“是吗?”瑞祎还以为招尔卉是为湛意蕴跑腿,现在听着呼赤炎这样讲好像不是啊。
瑞祎毕竟来狄戎的时间不长,在这里认识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而且对于各家族之间的陈年旧事所知更是少得可怜。之前招尔卉跟湛意蕴的狼狈为歼瑞祎是知道根由的,不就是因为她嘛。可是现在忽然说道招家可能在很多年前就跟国师有勾结,这件事情可真是让瑞祎有些吃惊。
看着瑞祎的神色,呼赤炎挑挑眉,“很吃惊?”
瑞祎又想了想,其实也不能算得上是吃惊,毕竟这样的情况在大燕也是常见的。只是瑞祎想不明白,如果当年招家真的跟国师坑瀣一气,那么后来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女儿往呼赤炎身边送,那是多么的不要脸啊。
“我只是觉得招家实在是太没脸了。”
“嗯,我也这样认为。”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茶香袅袅,心情平顺,与刚来时大为不同,呼赤炎看着瑞祎执壶斟茶,脑海中想到的多是当初他们一次次相遇的情形。
“我让厨房送点东西过来,你还没吃饭吧?”瑞祎柔声问道,这个时候怀着一腔心思来的,肯定是没吃饭呢。
“不用惊扰别人了,我一会就该回去了。今晚上淳于恒那边会有个大动作,奇勋虽然人没出面,但是奇言已经待命,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如果事情顺利,也许我们的婚期会提前很多,届时我一定会广邀宾客,给你一个最盛大庄重威严的婚礼。”
瑞祎听着那句广邀宾客,精神囧囧的看着呼赤炎,“你想邀请谁?”
“当初燕皇成亲的时候可是给我送过帖子的,本汗王虽然没有亲临,却是送去了一份丰厚的贺礼。还有绰吉汗王,成安王躲在他那里也够久了,是时候该算算账了。做生意的都知道收回本钱,咱们不能赔本是不是?更何况,既然那荣家的女人处处与你做对,我便要让她看看我有的所有权势跟荣光都将会与你分享。这是她终其一生,想要得到而永远得不到的。”
报仇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那就是你拥有了你敌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瑞祎下意识的摸着心口,然后看着呼赤炎,除了他满眼睛里再也融不进任何的人。
“好。”瑞祎本来是不想让让周沉毅来,这算什么呢?可是呼赤炎这句话,就让她想起了自己被荣家一路欺压,就在不久前还有金姨娘兴风作浪。呼赤炎说得对,她不需要对荣菁做任何的报复行为,只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荣耀,真的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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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赤炎来随安公府的事情,并不是真的裴家人一无所知。裴季霖就很是头疼汗王这个行为,翻别人家墙这件事情,作为一个汗王真的不太妥当。
“汗王走了吧?”裴季霖看着妻子走进来就开口问道。
“据下人说,刚走。”柯知秋拍拍胸口,“可真是……,以前还走门,现在连门都不走了,要是在大燕唾沫星子也淹死个人。”
两夫妻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儿。
裴季霖夫妻大眼瞪小眼,大夫人这边也得了消息,坐在灯下出神半响,然后浅浅一笑,谁能知道瑞祎还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当年啊,为了她的婚事真是费尽了心,那个磨人啊。
苦尽甘来,好好好啊。
第二日晌午还未到,淳于恒弹劾招家的折子就当廷送了上去。先汗王在位时,沉溺于酒色美人,这些世家们把持朝政做下的事情简直是罄竹难书。待到呼赤炎一路杀将回来,见识到他的铁血手腕,这些人才不敢继续嚣张。不然奇勋等人又何必费尽心思为家族谋划,至于他们投靠呼赤炎,到底是拿什么作交换换得呼赤炎的开释,瑞祎不想去问。招家这个坚廷到最后的家族,就成了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当年,呼赤炎把淳于恒放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何尝不是为了今天做准备。有了淳于家这个靠山,就算是淳于恒在呼赤炎的默许下把朝堂闹个底翻天,即便是得罪了招家这样的人家,也有淳于家给他做后盾。
招家对上淳于家,到底还是弱了那么一点点,更何况现在是其余三家联手而为。
淳于恒跟奇勋素来不和,这也是让大家绝对想不到他们二人居然会联手做下这样的大事。意外频出,招家独木难支,此时国师又有观星局的把柄落在呼赤炎手中,当真是首尾不相顾,再也不能坑瀣一气。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招家自己作的,活该。”尉大娘刚从外面回来,给瑞祎说外头的情形,“不过树大根深,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也还是能扛得住的。”
“招尔凌可有消息送来?”到了这一步,招尔凌还会愿意跟她联手吗?毕竟这样的事情关系到招家的前程,不管是谁都要好好的想一想的。
“并无。”尉大娘蹙眉,看着瑞祎,“大姑娘,这个招尔凌可也不是面上看见的那样单纯,这次招家的事情能这样被人捉住要害,还拿出确凿的证据,要说没有内鬼我是不相信的。”
瑞祎闻言就想起了淳于恒在朝堂上拿出来的那些证据,尉大娘说这份证据相当的清楚,人证物证几乎是毫无挑剔之处。现在想想,尉大娘的话真是有几分道理,若不是有内部人提供详细的情报,淳于恒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备的这么顺利?
“大娘,你的意思是招尔凌还跟淳于恒合作了?”
“我是觉得有这个可能,至于是不是不好说。当年在招家的康夫人可是十分的风光,只可惜生下的儿子没一个长大的,现在若是她们母女想要报复,这般做也能理解。”尉大娘叹口气,大家族瞧着风光,但是这里头的血流成河,也是别人看不到的心酸之处。
别人家族里头的事情,瑞祎也不想多加评论,只是说道:“有些事情单纯以对错来区分是不准确的。
“是啊,这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尉大娘也笑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大姑娘身上这一点,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也不会过度揣摩别人的事情,这样有分寸的人才会很幸福去啊。
招家的事情早有预兆,只是没想到风雨来的这样的猛烈,如果真的是因为招尔凌从中透露情报出来,这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招尔凌的事情瑞祎想想也就放下了,她跟招尔凌的合作,当初只是为了防备招尔卉背后使坏,如今招家危在旦夕,招尔卉哪里还能有功夫对付自己,所以招尔凌现在跟她没有继续的合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尉大娘现在奉了呼赤炎的命令,要给瑞祎准备王后冠服,就带了人前来量身。王后冠服很是华贵繁复,只是成亲大礼上要穿的翟衣最少也要备两件。而翟衣制作之复杂,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完工。而制作完成之后,还需要试穿,若是不合适还要修改这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翟衣不说别的单说上有要绣的凤鸟就要足足一百四十八对,领、褾、襈、裾都缘以红边,上绣织金云龙纹。除此之外,还有中单、蔽膝、玉圭、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最后还有青袜舄。青袜用青罗做成,而舄用青绮,描金云龙纹,舄首缀珍珠五颗。注:青袜舄,就是鞋袜。
就这么一套衣服,十几个绣娘也得一两个月的功夫才能完工。而且,最少还要备两件,除了这件王后冠服之外,还要有寻常穿的大衫等日常衣物,就算是从现在开始赶工,等到二人成亲时间也十分的紧张。
冠服的规制是祖上传下来的定制,不会轻易改变,但是寻常穿的衣裳却是要根据瑞祎的喜好来做。就这么几十套衣服的花样,颜色,质地,就让瑞祎眼前直发晕,看着尉大娘一举拍板,“大娘,您看着办吧,我觉得你说的都是我极喜欢的。”
尉大娘:……
“这才到哪里,这还只是衣服,还有首饰您还没过目呢。除此之外,汗王让奴婢问一问您关于寝殿的布置您有什么想法,还有关于您宫殿的人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您一向喜欢在吃食上讲究,所以御厨房那边您有没有想法这些都是要跟奴婢说一说的。汗王说了,按照您说的办,不能委屈了。”尉大娘拿着厚厚的一摞册子,逐页的给瑞祎讲上头记下的汗王的叮嘱,说了半天嗓子都冒烟了,就看到大姑娘……趴在桌上睡着了。
尉大娘:……
尉大娘没办法,就去找大夫人告状了,反正大姑娘谁的话也不爱听,就是大夫人的话她还能听进去点。
说来也巧了,二夫人正好在大夫人那里做客。自从出了金姨娘的事情,大老爷的国公爵位一下子被摘走了,外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二夫人却知道的。这样一来就对瑞祎越发的忌惮了,没想到她在汗王那里还真是……
想明白了,再加上自己儿子现在都跟着裴季霖做跑腿,以后的差事才能有希望。她这个做娘的,就算是以前再怎么看大夫人不顺眼,看着瑞祎不舒服,为了儿子的前程只得在大夫人跟前伏低做小的拉关系。现在想想亏得大夫人是个要颜面的事情,有些事儿不会摆在脸上,不然二夫人可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大夫人面前立足。
这日她闲来无事,就想着来大夫人这里刷刷感情,不想就遇上了前来告状的尉大娘。这样的景可真是难得遇见,二夫人自然是不肯错过的,杵在那里不肯走,大夫人也不好当着尉大娘的面赶人,想来尉大娘能当着二夫人的面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谁知道尉大娘把事情的经过这么一讲,大夫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安慰尉大娘,让人奉上茶点来,笑着说道:“我们九丫头就是这个性子,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我亲自给她挑选的,在这些事务上她是真的能躲就躲,就是辛苦您了,劳您还要跑一趟。要不这样吧,九丫头不耐烦弄这个,我来给说说她的喜好怎么样?”
能有人给她指点明路,尉大娘自然是求之不得,满脸的欢喜,忙说道:“这可真是让您受累了,我跟您说,汗王反复叮嘱奴婢一定要让大姑娘满意才成。我这才问了一小半,大姑娘就直接撂挑子不干说着了,我这回去也没办法交差。夫人您肯指点奴婢,那可真是奴婢的造化了。”
“可别这样说,真是担不起。”大夫人知道尉大娘是跟着呼赤炎的老人,就连瑞祎都待她十分敬重,大夫人也不能托大。
旁边的二夫人心里真是一阵阵的翻腾,在一旁简直是如坐针毡。这些事情按照规矩都是宫制走流程,谁家娶个媳妇,做丈夫的还要去问问这些事情,不都是婆家想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只有新媳妇去适应婆家的,哪有婆家适应新媳妇的。
汗王这*瑞祎是不是太……过头了。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的想到,原以为出了个湛意蕴这婚事怕是要起波折,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谁知道汗王这边都准备娶人进门了。可见这流言真是做不得准,瑞祎真是好福气啊,那湛意蕴她也见过的,说起来不管是外貌还是气度都不比瑞祎差,哎,这就是命啊。
“这首饰宫里有宫里的规制,不过汗王交代九姑娘寻常不喜欢戴太沉重繁复的,所以就让奴婢来问问姑娘,寻常要戴的既然要打制轻便又好看的,总得拿出花样子来。咱们狄戎这边的匠人不比大燕那边精巧,没有那么多的花样,怕是打出来的不合大姑娘心意。宫里厨子都善狄戎吃食,还让奴婢问您要一个家厨送进宫,这样伺候大姑娘饮食才更妥帖。以前跟在大姑娘身边的褚大娘就是专管饮食的,现在已经进宫候着了,她跟了大姑娘一年多,口味上倒还是能把得住,但是做出的味道未必有您府上的厨子正宗……”
大夫人觉得自己挺能干的,但是听着尉大娘这一条一条的问下来,就明白为什么瑞祎会睡着了。
“厨子这个好说,我们府上别的都缺,就不缺厨子。家里有个爱吃的,这个最不能少的。”
尉大娘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低头看着单子边看边说道:“当初大姑娘才来的时候,寻常无事时也会跟奴婢讲一些在大燕的事情。奴婢就常听大姑娘讲起您,说您待她的好,如今奴婢听着果然是真的好,大姑娘有福气呢。”
大夫人倒是一愣,没想到瑞祎会在这边还跟人说这个,心里一感触,嘴上也忍不住的说道:“我们九丫头先苦后甜,这命好着呢。”叹口气又道:“当年她出去上香一去不回,一家子人都要急死了,可是后来事情越发的不能受控制,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她受罪。这一年多来我跟她姨娘都挂着她,原想着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谁想到还能有今天,上苍是可怜我们呢。”
“福气厚的人,总能雨过天晴苦尽甘来的。”
尉大娘这边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瑞祎每天都被大夫人押着配合尉大娘的工作,就跟个提线人偶般,坐在那里候着,然后等用到她的时候就亮亮相。
这幸福又心酸的人生啊。
这一日尉大娘带着人前脚刚走,瑞祎腰酸背痛的趴在软榻上让小丫头给她按肩,就有人来报,招尔卉来拜访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尉大娘的眼皮下转悠,都要把外头的腥风血雨给忘记了。这一刻瑞祎都想着很有可能就是呼赤炎让尉大娘来转移她视线的,毕竟外头的事情提起来都能让人挺烦心的。
招尔卉约她她能不赴约,但是现在直接找上门来,她却不能拒之门外,瑞祎想了想,就说道:“把人请到花厅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