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沉默许久,脸上神情不动,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喃喃自语道:“朕的确是有些忌惮与他,却不是因为江湖中他的威望有多高,而是朝中有些臣子与他相交莫逆,刘伯温,常遇春,周德兴……这才是让朕最不安心的。”
说到这里,朱元璋叹息了一声,沉默良久,像是在安慰自己,更像是找一个好的借口,轻声道:“曹孟德说的好,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罢了,罢了……”
朱元璋的话语更像是呓语,毛骧根本听不到,俯身在地不敢抬头,朱元璋看了看龙案上的奏章,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不能再这件事上耗下去,沉声道:“就照你所说,引林麒进正殿,一举击杀,不留痕迹,传出消息,就说林麒是被异域妖魔半路所害,朕誓要替他报仇,命天下所有军民追杀异域来的妖魔,但凡有斩获者,朕重重有赏!”
毛骧急忙道:“微臣遵旨。”毛骧小心站起,弯腰后退,却在这时,寝宫内儿臂粗的蜡烛忽地摇晃起来,使得堂皇的寝宫变得忽明忽暗,更有一声幽幽的叹息,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就那么轻轻的传了进来,朱元璋眉头一紧,睁大眼睛向门外看去,就见一个人影施施然从黑暗之中不紧不慢的朝着寝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走到门前停住,此人脚步一停,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只有忽明忽暗的烛火发出轻微劈啪……的声响,火光映照在此人脸上,正是林麒。
当日林麒与冷谦商议妥当,第二日就随蓝玉和一百军士纵马朝南京而来,一路上林麒召唤三百草头神暗中随行,待快到了南京城下,将蓝玉和一百军士打晕,全吊到树上,带着三百草头神潜进皇宫之中,临来之时,林麒找黄花儿要了些瞌睡蛊,遍洒皇宫,又将三百草头神布置各处,如今这皇宫之中,不管是侍卫,太监,还是那些道士,都在沉沉大睡,林麒躲在朱元璋寝宫外面,将他和毛骧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这才现身出来。
毛骧眼见林麒,不由得一愣,随即大惊,以为那些他请来的各门派道士都被林麒害了,大吼一声:“好贼子!”纵身扑上,毛骧也知道不是林麒的对手,如此做,无非是想拖延一点时间,林麒对扑上来的毛骧视若罔闻,待他离的近了,忽地一脚踢出,毛骧人还在空中,胸口突然出现一只脚,带着强大的力道,踢得他眼前发黑,倒飞回去,砰然一声大响,将朱元璋身前的龙案砸了个粉碎,林麒这一脚劲使得不小,顿时就将毛骧踢得昏了过去。
从林麒出现到毛骧晕倒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朱元璋坐在龙椅之上动也未动,一双眼睛盯着林麒,几年不见,林麒仍然是老样子,仍旧是一身黑衣,腰里斜斜插着把黑乎乎的尺子,脸上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带着一丝揶揄,英俊苍白的脸上,丝毫不见有任何变化,像是永远也不会变老,这是一个天地的宠儿,出身贫寒,却奇遇不断,有本事,有肝胆相照的兄弟,有威望,有成就,恩怨分明,受人尊敬,老天似乎把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赋予了这个看上去年纪还不大的男子。
一瞬间,朱元璋竟然有些羡慕林麒,尽管他得到了整个天下,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不如眼前这个江湖上的草莽之辈,嫉妒之心使得朱元璋面对林麒竟然有些自惭形秽,但他从尸山血海之中一步步走到了君临天下,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令他低头,可以令他不舒服,他是天地的主宰,任何反抗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林麒望着龙椅上的那个身穿龙袍的男子,他的双鬓已经有些斑白,想必是操劳过多所致,那张丑脸却是面色沉静,带着无上的威严,即使知道他所有的依仗都已经不复存在,仍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慌乱,仅凭这一点,就让林麒很是佩服。
眼前的这个帝王,是曾经一起面临生死的兄弟,是曾经勾肩搭背,说着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朋友,如今呢?他们是兄弟?朋友?还是仇敌?
林麒不知道,他的心中此时竟然有一丝酸楚,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很不想面对这一切,却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烛影摇晃中,林麒叹息一声,迈步走进寝宫,笑道:“既然你要害我,就不给你行礼了。”
朱元璋道:“你都听到了?”
林麒叹息道:“都听到了,你我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皇帝陛下,我林某人想问一句,从你我相识到如今,我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何就容我不下?”
朱元璋抬起头来,目光与林麒相交,一瞬间仿佛有火光从两人的眼中迸射出来,朱元璋并不躲避林麒的眼睛,而是盯着道:“你对朕实有大恩,没有你,纵使朕得了天下,也必然也是挫折多多,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加的留不得。”
感谢:芬达squier投出的月票,感谢:兀喇剌打赏100起点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