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苏黎音的话,陆君窈嘴唇开合了两次,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不知道。
这是她的错,最亲最近的姐妹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也有许多记不清了,真的太久了。也许那时太小,每天担心的也不过是每一餐能不能多吃一点,能不能少挨点打,能不能少做点劳动。或许也看到过黎音有时候脸色很难看,身上有过伤痕,但怎么会想到那种事呢,最多会以为她饿到了,累到了,惹那两人生气又挨打了,然后安慰安慰,再和阿珣两个人把午饭省下来给她吃,那时候的她们认为只要吃饱了就什么病都不会有,什么精气神都足了,哪里会想到……
苏黎音仍在微笑,“现在知道原因了吗?我就是讨厌你们两个,讨厌你们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在我最悲惨的时候甚至还想过要是你们也遇到这样的事就好了,这样大家就都一样了,你说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坏?”
苏黎音靠近了些,笑容越发明媚肆意了,声音轻柔地好像天边漂浮不定的云,“知道吗?比起任珣,我更讨厌你!从小到大你都不像一个被抛弃的孤儿,就算挨打了没过一会就会找到让自己开心的东西,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你一直痛苦下去。任珣也很照顾你,虽然你吃过很多亏,但始终那么幸运,学习上没那么努力却一直被各种好老师关照,成绩上更是漂亮的不像话,而我拼命读书,不眠不休也只能考到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学校。就是末世了,你也有一大堆保命的手段,一群出生入死的朋友,身边还跟着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男人,活的干净潇洒,永远压在我头上,这是为什么呢?”
陆君窈抬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想要看进去,却始终感觉那里只是一片幽深的光。
突然,苏黎音伸手捏住对方的衣襟,缓缓解开她胸口的扣子,边解边随意地问道,“玉坠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等看到白玉般的皮肤上那片素雅的半边莲,笑了,又慢慢给她扣上。
“果然!什么时候知道的?”
“和阿珣脱离队伍的那次。”陆君窈的声音有些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
“哦?那倒是挺早的。”苏黎音放下手,继续笑,“没想到那么早你就开始防备我了,我猜一定是任珣那女人在你耳边暗示过是不是?”
听到这话,陆君窈心中一动,的确,阿珣确实在自己这里说过一些类似的话,并不明显,想必她也知道阿音变了,但并不想挑拨,所以一直说些引导类的话让自己去发现。
而一直观察她表情的苏黎音又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往后退,直到退到一个差不多的距离,眼神慢慢冷了下来,面无表情道,“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我不会为我所做的任何事道歉,包括对任珣的见死不救和对你的算计。以后我们也不用再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了,你与萧祁在一起,而我选择了萧沐霖,他们两人什么关系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所以以后我们对上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不会留手,拭目以待。”
留在原地的陆君窈看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背影,沉默了很久,脑中一会是小时候三人一起玩耍的情景,一会是长大后三人住在一起嬉闹的画面,一会又转变成对方临走时看自己挑衅的那一眼,纷乱杂陈,心乱如麻。
而另一头在路上行走的苏黎音慢慢将被风吹到嘴角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对着路边几个看着自己发呆的人偏头一笑,这时已经隐隐可以看出她上辈子五行基地之花的风范了。
然后转头,嘴角的笑并没有收起,反而拉的更大,显出一丝诡谲的意味来。
所谓最高明的撒谎,莫过于九句真话里面掺杂了一句半真半假,因为记忆的模糊与前面九句真相的感情铺垫,甚至会让你觉得那半真半假都是真实的,导致在叙述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加入了自己的情绪,那种感情的渲染真的连自己都会骗到,更何况别人呢。
不错,她所叙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除了那两人将自己拖到办公室的那部分,她忽略了一个小细节,那就是自己在享受了那样好的坏境之后,在那股恐惧没有之后,她又怀念起那十多天的好日子来。她不想再饿肚子,不想再每天挨打,不想再和邋遢的小伙伴挤在昏暗的、脏兮兮的房子里,她无比地怀念那宽敞明亮的大屋子,怀念那入口即化的冰激凌,香甜的水果,柔软的大床,她想回去!
这一股信念在又一次的打骂中变得无比坚定,于是她主动地去找了那两人,说希望他们能帮自己传话,告诉那个人她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哭不喊疼了,希望那人能带她走,回到那个大房子里。
听完她的叙述,那两人并没有立马答应,反而睁着两双喝酒喝红了的眼睛转头看向她,然后笑嘻嘻地伸手在她身上摸了起来。
“哦,你去那有钱人家是去干这个事去啦?既然你都破了身子那还不如顺便也陪陪我们!”
“别怕,过来!我们不会亏待你的,我们明天就去给你传话!”
“哈哈哈……”
熏人的酒味、黑黄的牙齿和扎人的胡渣是她对那晚所有的回忆。
之后的每一次那两人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找她,说明天肯定会帮自己说,结果呢,除了一次次失望,再也没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