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孵化者的契约在本质上大同小异,都是以透支未来命运力为代价实现契约者愿望顺带开发他们潜力,但这一“透支未来”的代价能支付到何种程度,依然需要具体到操作契约过程的孵化者来决定。
以我为例,至今都没成功过一次的我对此完全没有掌控力,基本透支的都是“下一世”的命运力。也就是说,在愿望实现直到这一世的生命结束后,透支未来的代价才会被收取,对于轮回一次便失去记忆变得不再是前世自己的人类来说,这样的代价几乎可以等同于没有。
这也是我能够理直气壮隐瞒掉契约负面效果、只要对方不问起就绝不主动提及的原因——就算我主动说了,比起虚无缥缈连会转世成什么都无法保证的来世,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让今生愿望得以实现。
但库洛显然已经处在了我只能仰望的层次,我无法用言语来说明他的契约到底多么厉害,但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库洛能将“透支未来”的程度做到极致,将未来乃至此世后半生的命运压缩到极短的一刹那,让契约者爆发出最绚烂的光彩。
哪怕是想成为神这样荒诞的愿望,他也能实现。当然。在愿望得以实现的下一瞬间,契约者便会为自己的愿望实现而支付代价,将未来完全透支了的人根本没有未来可言,失去未来的人会从存在概念上被抹去,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会被所有人所遗忘。
saber的愿望没有强烈到想成为神支配世界的程度,但距离成神大概也不会太远了。身为孵化者的我能清晰感觉到,他的生命、未来乃至存在都在成为了着滔天怒焰的燃料,按照这样的消耗速度,不需要太久就将被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既然是许下了那样的愿望,付出如此惨烈之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要以英灵之身摧毁已经完全降世的大圣杯、还要破坏掉寄宿着异域神明力量的罪恶之树,这可不是将力量增幅个几倍几十倍就能做到的事情,无法超脱于此世规则束缚的话,是无法破坏罪恶之树的呢。
在烈焰中一次次被烧为黑炭又一次次复生到新身体中,*上正体验着极致的痛苦,但我却已经不太在意“痛”这样的感觉了,因为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意志上连斗志都丧失掉的心如死灰才让我真正感到难过。
被放弃掉了,一事无成的我果然还是让那位大人失望了吗?
察觉到罪恶之树与巴利安世界之间连接被单方面关闭掉的那一刻,心中骤然泛洪般的苦涩真是无法用贫乏的语言词汇描述出来。
我理智上当然明白,这是因为saber付出巨大代价所得到的巨大力量已经对巴利安世界产生了威胁,如果任由炙烤罪恶之树的烈焰顺着这条通道蔓延到巴利安世界去的话,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所以那位神明会切断通道,宁可放弃掉这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位世界也不自寻麻烦。
但是,理智上明白,也抑制不住心底油然而生的心死之哀啊。
明明曾用那么澄澈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明明曾用那么温暖的语言说相信我,为什么一下子,就抽身而去了……
万千滋味在心中流淌,我的身体正承受着人间至热的烈焰灼烧,然而我的心却冷若十二月的霜降。
此世之恶所产生的扭曲人脸状树叶疯狂哀嚎着被烧成灰烬,罪恶之树晶莹剔透的躯干开始龟裂变形,一点点破碎落下。浓重的无力感与失落涌上心头,不想再回想起和这段时间有关的任何事情,甚至希望学鸵鸟那样把头埋在地缝里,将记忆封存将一切遗忘。
……明明,一度那么斗志昂扬想要为那位神明鞠躬尽瘁,完成对方交托的重任呢。到头来,我的决心还是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闭上眼,不再驱使圣杯魔力徒劳抵抗了,放松神经任由身体在漫天的烈焰间自由落体,仿佛遭受到毫无斗志的失落心情牵连一般,我的身体甚至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住,本能地变回了孵化者本来面貌。
与此同时,不知是因为saber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无力为继,还是库洛察觉到次元通道已经从巴利安世界那边被关闭掉,将夜空染红的火焰终于停歇了下来。只有通体包裹火焰仍然止不住碎裂之势的黑色大树,无声记录着曾经惊天火焰的余辉。
以现在的高度摔下去会变成肉泥?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好吧,反正又不会真正的死掉。摔个稀巴烂然后再换个身体,又是一条好汉……一只好qb。
然而意料之中的落地冲击却并未出现,在堪堪坠地的瞬间,修长的两根手指伸来,以绝对无视了重力加速度的动作捏住我后颈软肉,将从万米高空上落下即将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的我,捏住了。
我睁开眼,费力地扭头往后看,果然看见了勾起唇角笑容怎么看怎么嘲讽的黑发少年,从他轻启双唇无声变动的口型里,我看出了两个音节。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