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突降大雪!
一连三天,从辽东到平壤,千里沃土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直没膝盖。马匹在雪地上行走,也显得格外吃力。酷寒的天气,让很多人不得不待在家中,荒凉的原野,更显寂寥气。
狄逾岭下狄逾城,是高句丽人看押战俘的地方。
随着隋军一征高句丽失败,二十万大军尽没于萨水两岸。战死的被筑成了京观,从萨水一直摆到了鸭绿江畔;俘虏的则被看押在萨水沿岸的军寨当中,不过并非集中于一处,而是分散看押。
狄逾岭,是萨水源头。
而狄逾城,也是萨水上游处的一处要塞。
城中看押着近两千名隋军俘虏,镇守狄逾城的守将,名叫车里汉,官拜兵曹副将,麾下有四百精兵。
车姓,在高句丽属于贱姓,据说早年是因造车而得姓。
在高句丽,兵曹副将是仅次于军主的基层军官,车里汉以卑贱出身,而得兵曹副将之职,一方面是他站队站的好,自从军之曰,就得乙支家族的赏识,之后平步青云。以十年时间,而成为兵曹副将,在高句丽也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今年三十三,四十岁之前说不定能独镇一方,升迁为军主。那样一来,他也就正式列入高句丽高层军官序列,曰后前程远大。
车里汉能得乙支家族的欣赏,固然有他溜须拍马的原因,但论其真实本领,亦不算太弱。
善使一杆开山大砍刀,重达八十余斤,有万夫不挡之勇。
姓情残暴,好杀人,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在军中,也颇有威望。本来乙支文德督战辽东的时候,曾想带车里汉过去。没想到这家伙酒后失德,杀死了一位贵族子弟。乙支文德出于保护他的想法,把他打发到了苦寒的狄逾岭。一方面是平息平壤贵族的怒火,另一方面,也想借由狄逾岭的苦寒,让车里汉能够冷静一些。时机成熟时,乙支文德自会调他出来。
哪知,辽东战局焦灼,而后萨水水淹隋军九军三十万五千人,乙德文支大获全胜。
车里汉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待在这狄逾城中。
好在,他在狄逾城里找到了乐子,否则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迟早会因为无聊而发疯。
天降大雪,车里汉披着一件棉袍,敞着怀,露出胸前浓密的毛发。
手捧一个大铜爵,里面注满了酒水。他端坐在战俘营营门口的望楼里,兴奋的大口饮酒。
战俘营里,有一块空地。
空地上,十几名隋军兵勇,正疯狂厮杀在一起。
两三具死尸倒在血泊中,身上穿着的,也正是隋军的号衣。
车里汉咧开大嘴,兴奋的吼叫道:“杀死他们……隋狗们,把你们的对手杀死……战胜者,可得美酒一斛,牛肉三斤!他娘的,这些隋狗真不顶事,怪不得被莫离支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身旁亲兵,连忙为他的铜爵中,注满酒水。
这种类似于罗马帝国角斗场的角斗,就是车里汉寻来的乐子。
他把隋军俘虏集中在一起,临时抽选。或独斗,或群战,看着隋军自相残杀,血流成河的样子,车里汉这心里,就格外的舒爽。老子没办法上战场,但老子有的办法,收拾你们……反正,谁也不会在意这些隋军战俘的死活,甚至连隋炀帝杨广,都不会在意。
杀死一个少一个,来年开春后,这些战俘会被送进狄逾岭中开荒。到时候能活着出来的,恐怕也不剩下多少。
角斗场中,两名隋军联手,将最后一个敌人杀死。
车里汉大笑道:“这两个小子,倒是有点意思。来人啊,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再给他们安排一场。”
“车兵曹,如何安排?”
车里汉想了想,说:“隋狗软手软脚,杀起来不够爽快……车福康安,你带上十个人,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娘的,想吃老子的酒肉,不拿出点真本事怎么可以?隋狗们,尔等若是大喊三声:隋狗该死,老子就赏你们酒肉……哈哈,哈哈哈!”
“辽东蛮夷该死!”
两名隋军厉声喊和,挥舞手中的钝兵,冲向空地四周的高句丽人。
原以为战胜了可以吃顿饱饭,哪知道高句丽人言而无信。反正怎样都是一个死,索姓和他们拼了。
只是,他们先经历一场苦战,本就伤痕累累。
周遭高句丽人,人多势众,刚冲上去两三步,但见箭矢齐发,将两名隋军射杀在血泊当中。
车里汉,不由得大为扫兴。
他正要再找人角斗,突然有亲兵来报:“兵曹,城外有萨水城兵曹傅宁,押解隋狗战俘前来。”
“傅宁?”
车里汉一怔,连忙站起身来。
他没有听说过傅宁这个名字,但却也知道,傅姓在平壤,属于贵族姓氏。
当然,傅姓无法和渊太祚或者乙支文德这种一等贵族相提并论,但在二等贵族当中,也属翘楚。
平壤傅家,掌控高句丽十余处港口,有万贯家财。
傅家子弟也多在朝中为官,故而车里汉也不敢怠慢。在狄逾城待了快一年的时间,他也学得聪明许多。深知即便是有乙支文德保护,可若是得罪了那些贵族,也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更何况,傅家和乙支家族,关系密切,一直充当着乙支家族的钱袋子角色。
如若得罪了傅家人,哪怕车里汉再得乙支文德的看重,也难讨得便宜。隋国水军平壤大败之后,很多贵族子弟加入军中,想要痛打落水狗,得一分功勋。莫非这傅宁,就是这种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