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是白茶,在滚烫的开水的作用下,白茶在水中舒展开来,慢慢地由一根根银毫变成了跳舞的翩翩仙子。
“我喜欢白茶,味道清淡却回味悠长。”关允轻轻嗅了一下茶香,“不瞒秘书长,黄梁的局势其实自始至终都掌握在蒋书记手中,我几条线同时出手,都不是主线,真正的主线,是蒋书记运筹帷幄的大计。黄梁不是我在下棋,是蒋书记,我充其量算是蒋书记冲锋陷阵的卒子。”
郭伟全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没有外人,关老弟,你就不必过于自谦了。在人前,你时时把蒋书记放到第一位,我可以理解。但在人后,尤其是我们私下说话的时候,不妨说一些真话。”
事实上,关允说的确实是实话,他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本着老大优先制的原则故意抬高蒋雪松,而是在他对蒋雪松了解深入之后,更认清了蒋雪松深不可测的为人和山高云深的政治手腕得出的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结论。
只可惜,身为蒋雪松的嫡系之一,郭伟全也没有完全看透蒋雪松对黄梁的布局是多么隐晦并且可怕的用心,不过也不止郭伟全一人被蒙在鼓里,整个黄梁能真正看清蒋雪松手腕有多么高明者,恐怕现阶段只有关允一人而已。
而关允也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
“我说的真是真话,不是假话,也不是马屁话。”关允并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不用多久,郭伟全就会深刻体会到蒋雪松的深不可测了,他转移了话题,“秘书长怎么猜到郑天则不在黄梁山?”
郭伟全答道:“直觉。黄梁山距离黄梁市区太近,而且名气太大,山上人多,藏人不难,但藏一个公安局长,就没那么容易了。你明知道郑天则在黄梁山的可能姓不大,还故意让屈文林去黄梁山放风,是声东击西还是想打草惊蛇?”
关允确实是要打草惊蛇,屈文林去黄梁山放风,必定会惊动困住郑天则的幕后巨手,幕后巨手肯定会所有警惕,说不定还要检查一下真正关押郑天则的地方是不是安全,如此一来,说不定有可能就暴露了当然,关允的本意并非是要让真正关押郑天则的地点暴露,他只不过是想为对方制造麻烦,不让对方好过,也是为了借机试探一下黄汉的反应。如果暴露了郑天则的关押地点,黄汉还是无动于衷的话,就由此可以断定黄汉对郑天则的最终态度了。
“以秘书长的高见,如果我让屈文林打草惊蛇,最后真的惊动了蛇,郑天则露出了影子,你说黄汉会怎么办?”关允有意听听郭伟全对黄汉的看法。
“黄汉呀……”郭伟全愣了愣,摇头说道,“我还真看不透他,这个人,太深了,他跟了郑天则十几年,郑天则硬是被他坑了,想想就让人害怕,你说一个人得有多深的心机,才能十几年不露出一点马脚?而且我还奇怪的是,郑天则都要被查处了,黄汉却没有受到一点牵连,而且还接连升职,这人太有本事了。要我说,他现在巴不得郑天则赶紧玩完。”
“我看未必。”关允唱起了反调,“现在形势还不明朗,黄汉也在观望。如果形势一开,郑天则活着比死了对他更有利,他肯定会出手救下郑天则。”
“郑天则一死,黄汉才能在黄梁的公安系统坐大,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对黄汉来说,郑天则死了都比活着对他更有利,怎么可能黄汉会希望郑天则活着?”郭伟全表示不解。
“这可不好说,黄梁的形势瞬息万变,再加上现在国家政局也有可能小有动荡,谁知道省委会有什么大风?省委一有风,黄梁就得跟风。最后黄梁的大戏会唱什么腔什么调,现在谁也心里没底。说不定黄梁突然就风起云涌,需要郑天则出面才能力挽狂澜,到那个时候,郑天则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但可能姓不大。”郭伟全愣了愣,忽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一个关老弟,敢情你在诈我。”
“我可不敢。”关允也笑了,“秘书长有锦囊妙计不说出来,你看,茶都凉了。”
郭伟全笑得更神秘了:“我不是不说出来,而是时机不到,你肯定还在等电话,等你的电话到了,我再说也不晚。”
对于关允和郭伟全之间你来我往的过招,温琳在一旁看得清楚,却心里迷糊,没有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也难怪她一头雾水,关允和郭伟全也不是真正的较量,只是在通过红颜馨事件来推测黄梁局势的进一步发展,借以阐述各自对郑天则命运和黄汉为人的看法。
同时,郭伟全主动介入红颜馨事件,又是一脸笃定,就证明他肯定有了主意,只是一直藏宝一样不说,关允就有意逼他开口。不过看样子,郭伟全不但有耐心,还有信心,就是不说,要等关允的电话再次响起。
官场之上斗智斗力有时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话里话外暗藏机锋,有时还讲究起承转合,或是暗藏杀机,利用语言的杀伤力杀敌于无形之中,比拼就是智力的高下和语言的技巧。
当然,关允和郭伟全之间的过招不同于对手之间的较量,称之为切磋更贴切一些,其实就是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只不过话没有说得那么直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