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醒了,可能早到天还没亮。残存体内的酒精让我头痛欲裂,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闭目酝酿了好半天,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凭借直觉伸手往旁边一摸,指尖触到一块很柔软温热的皮肤,我心头顿时一阵放松——幸好亚瑟还在身边。
窗帘松松垮垮地半遮半掩,大量清晨时分还尚且稀薄的日光鱼贯倾泻进来,我仿佛能听见阳光在他颈窝和面容上流淌的声音。
我移动那只轻碰着他侧脸的手,沿着面部利落线条抚摸到闭合的薄削嘴唇。唇隙间有些干燥,他可能被我拨弄得不太舒适,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恍惚间有种自己在逗弄着大型金毛犬的错觉,我忍不住弯弯嘴角笑了,指节微屈刮过他挺直的鼻梁,最后整个手掌覆按住他的右眼,隔过薄而白皙的眼皮感受着眼球上血管脉络的细微搏动。
亚瑟躬起身子侧卧着,距离我很近,近到能借着微弱光线数清悬他在眼睑上方纤长而浓密的暗金色睫毛。我探上去的指腹被眼睫顶端轻轻刷过,像是根绒细羽毛在手心里搔痒。
估计是昨晚实在累坏了,被我这样上下其手,亚瑟都没出现醒转的迹象。
随着记忆渐渐复苏,我记起了昨天那个混乱又疯狂的夜晚里所有无法忽视的细节。
从墙脚到厨房流理台再到床上……要不是亚瑟一直体贴地撑持着我的身体,我今天双腿肯定会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我还依稀记得,最开始他眼里燃烧着的渴望付诸到实际行动上,却成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抗拒。那时候我在酒精的鼓动下主动去碰触他,拥抱他,亲吻他的下巴、嘴唇和眼帘——而他先是明确地一再表示出拒绝,但很快又自暴自弃地反手把我搂得更紧,呼吸之间裹挟着滚烫的温度,热烈地给予我回应。
漫长过程中我一直在流泪,大概是极度快慰下无可避免的生理性反应,眼角和脸侧始终都是淤积潮湿的,咸涩的泪水被他在接二连三的亲吻中舔舐干净。
到后来我忍不住困乏地昏沉睡去的时候,亚瑟还没结束。
想到这儿我低头瞥了眼身上的纯棉睡裙,可能是从这儿搬离时忘记带走的,过了这么久还平整顺滑没有一丝褶皱,隐约可以闻到衣物柔顺剂的薰衣草香味,应该经常被他拿出来清洗。
亚瑟没把睡裙还给我,也从未向我提起过,是因为无法开口跟我说,还是想要留个纪念?
我宁愿相信是后者——就跟我也没有把亚瑟曾经在我房间里换下的白衬衫还给他一样,都是念念不忘的表现。
他形状漂亮的双眉皱起,喉咙里含糊地发出嘟囔,好像睡得不□□稳。
“早上好。”我趁他还在熟睡抓紧时间凑到他唇前亲了一下,故意用他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为了能让他起床之际看到外表最完美的自己,我强撑着双腿之间稍许的不适感,从床尾下地趿拉上他宽大的拖鞋,跨过地上好几个用过的安全套走进盥洗室。
没了我那些色彩斑斓的瓶瓶罐罐,这里显得空旷了不少。
我用他的薄荷味漱口水刷掉满嘴酒气,捧起清水把脸洗干净,使劲抿了抿嘴让唇上显出血色,再轻拍两下脸颊使肤色明快鲜亮一些,然后迅速折返把他的拖鞋踢回原位,爬上床将自己整个人缩进他怀里闭眼假寐。
亚瑟应该快醒了。过了那样亲密无间的一夜,我们的关系能不能就这样回到从前?
抱着一份希冀,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过了不久,我感到环抱着我的双臂不自在地动了动。我马上意识到他可能已经醒过来了,不由得紧张地把双眼闭得更加用力。
“佩妮……”
他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线里间杂着将睡未醒的浓重鼻音。
下一秒,被我枕在脑后的手臂猛地抽离,床板剧烈摇晃了一下呻.吟似的咯吱作响了一阵。我试探性地掀开眼帘,只见他耷拉着脑袋半坐的背影,十指痛苦地深深插陷进发间。
就这么呆坐了一会儿,我发觉他很可能要转过头来了,便刷地再一次合上了眼。
“……佩妮。”
亚瑟的目光似乎落到了我身上,粘滞停顿良久,他的气息忽然毫无征兆地压过来,一个一触即离的吻落到我的额头,接下来是松弛的眉心,然后鼻尖也被亲了一下,最终浅尝辄止地贴上我的双唇。
他吻得很慢很细致,撤离的速度却很快。我还沉浸在唇齿相交的甜蜜滋味里,他已经喘息着翻身下了床。我透过眼缝瞄到他垂首站在床边,一只手抬起按住了心口。
他背对着我,声音沉甸甸的难以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