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早上好,佩妮。你怎么样?”
坐在学生会接待处的尼克热情地起身,歪头向我打了个招呼。
我所就读的这所大学有着全国数一数二的高质量学生团体,它们涉及各个学院、各类领域,这也致使学校近乎一半的教务系统都倚赖学生会进行运作,甚至有些毕业生倾向于选择留校成为学生会的全职工作人员,每月还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薪水。
尼克.亚当森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一头天然红色鬈发,满脸细碎雀斑,身材矮小结实,相当懂得察言观色,再加上几分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gay气,使得他在学生会中人气颇高。他是我当初在校园内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多亏了他掌握着的广大人脉,为初来乍到的我开展社交活动省下了不少麻烦。
“你能帮我找到管理学生资料库的……”把手搭在面前齐肩高的台子上,我稍微顿了一顿,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人名,“威尔逊吗?”
“威尔逊……他被特里斯坦教授叫走了,说是因为私自篡改在校学生的出勤率记录正被调查。”
尼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耸耸肩,手里咔嗒咔嗒地按着原子笔,冲我挤了两下眼睛,“你可得好好儿送他一份大礼。”
“行了,行了。”我无奈抬手,摆出告饶的表情,“别再做出那副要起诉我的样子了——我今天一节课都没缺。”
他不怎么买账地小幅度咧开嘴:
“我真为你高兴。”
我没心思回应他话里故意流露出的质疑,左右看了看周围,整个人俯到桌面上,对着尼克小声说,“我需要查查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的资料页。鉴于威尔逊不在这儿,我敢打赌你——万能的尼克——肯定能找到一个帮得上忙的人。”
不出所料,尼克十分受用这番简单直白的恭维,他把手中的那杆原子笔往摊开的登记本页面上随意一撂,转头提起电话机的话筒凑到嘴边。
半小时后,我已经坐在一间小办公室内的转椅上,一面跟尼克叙说我跟亚瑟、马修之间戏剧性的发展,一面手握鼠标浏览网页了。
“根据他提交的家庭收入证明来说,他不该兼职这么多份临时工作。”
我切换到桌面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把他登记的打工地址都复制下来粘贴过去,然后接着浏览资料页的下一个分栏,“噢……等等,等等,他居然跟我念同一所中学,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尼克在一旁看了看电脑屏幕,又很快把目光挪回我身上,低头催促道,“你刚才说到警报器响了——后来呢?”
学生公寓三天两头就会有人触响烟雾警报器,其中多半是吸烟或者爆炒引起的,有明火出现的概率少得可怜。起初我还会不明所以地跟着人群跑下楼观望情况,现在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仅仅在最开始被声势浩大的响铃震了一下,然后就拧了拧自己的耳朵,继续站在原地端着手机等待他的下文。
“结果——”
“结果他自己跑了?”尼克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急切地出声打断,兀自猜测。
“我倒是希望他真这么干了。”我短暂地把注意力从亚瑟的资料页上挪开,不情不愿地分神去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他带我下楼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马修,我能说些什么?只好告诉他亚瑟是来帮我修水管的……”
想到这儿我苦恼地叹了口气,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脑壳:
“结果他就把我塞到马修手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很显然,在他心里马修比我有魅力得多……”
尼克捂着嘴干笑了两声,“你当时肯定很有压力。”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我压着喉咙反问,“你知道我最不会应付这种人……可谁叫他是马修最好的朋友,并且有一张好看的脸、身材又棒得不像话呢?”
“你真是个肤浅的女人。”尼克不留情面地甩出评价。
“是的,我是个肤浅的女人,所以我想睡他。”
我坦然地承认了,接着转头回去盯住屏幕上那一连串令人头晕眼花的英文字母,“真不赖……你瞧,幸好他不是基督徒,手指上也没有‘守贞戒指’。”
有些过于私密的个人资料——譬如过往病史、前科记录等等学生会无权浏览,不过我相信亚瑟不像是会有什么根深蒂固的顽疾,抑或被警局逮捕的不良记录,也就见好就收地压抑了一颗好奇心,把复制到文档里的资料打印下来读了又读。
根据学生会事无巨细的资料归档,我发现他在学生公寓的打工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可昨天晚上他又提交了一次续约申请……或许这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习惯,只不过我更情愿相信他在为了被我追到手而做准备。
……当然,现在我唯一的成就是收获了他的手机号。他在我通讯录里的备注姓名是“伊恩莱斯·亚瑟·我想睡他”。
说句老实话,我至今也搞不懂亚瑟到底是怎么想的。很明显心理学和行为科学那一套看似浅显实际上无比复杂的理论有些时候并不适用于他。为此在离开学生会后,我特地坐上电车到c校区的社会学科大楼拜访了布莱登·j·特里斯坦——美国首屈一指的心理学教授,同时也是我在此的学术指导老师。
我站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前,两眼低垂看着自己雪地靴的脚尖,抬手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门,确认里头没有传出任何诸如“别进来!”之类的尖叫后推门而入。
见到我,特里斯坦教授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我们有必要谈谈你的出勤率。”
好吧,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总有些愚蠢的英国女孩觉得他这满腔的纽约上东区口音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