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的,无不在讨论着当下最新鲜的新闻。
而这新闻当然就是摄政王与国丈都在青州遇刺的事情了。
元初寒也听到了,而且得知,昨晚梅震南已经回到帝都了。但伤势如何并不清楚,毕竟这种事不会外传,大家所说也尽是猜测而已。
济世堂。
顾逸笙的徒弟梓旭正在柜台后忙着,眼角余光瞥见来人了,打招呼的话已经溜到了嘴边儿,可转眼看过去,发现来人是谁时,那些话又咽了下去。
“小神、、、郑大夫。”好些日子不见,今儿终于来了。
“你师父呢?”走进来,元初寒熟稔的径直走向内室。挑起帘子,看见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裸背。
身后,柳蝶蹙眉,脚步迟疑了下。
元初寒则没有任何迟疑的走了进去,文术紧跟。柳蝶见此,也跟着走了进去。
“郑大夫,您来了。”顾逸笙正在给一个患者查看身体上的癣,中年男人,前胸和后背都有。
“嗯,您忙着呢。这位,这是牛皮癣。血热毒盛气血虚风燥,伸出舌头我看看。”走到那男人面前,元初寒示意他伸舌头。
那男人立即伸出舌头,元初寒一看果然如此,“舌苔黄腻,是不是还总是口渴,还便秘?”
男人点头,“没错没错,正是正是。”
元初寒笑笑,看了顾逸笙一眼,随后往外走,“您先忙着,一会儿咱们再谈。”
顾逸笙点头称是,一边叫患者穿上衣服,这就开药。
走出来,元初寒扫了文术一眼,要他再进内室一趟告诉顾逸笙将三管家找来。
文术立即明白,拖慢了脚步。看柳蝶走过去了,他转身返回内室。
“郡主,您真的很厉害。”柳蝶叹了一句,元初寒都没有切脉,只是看到那患者身上的癣,就知道他患了什么病。
“算不上厉害,经验而已。学医这么多年,积攒的经验是最多的。”她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几分老气横秋。
柳蝶眼睛含笑,“郡主是天才,如此稚龄就拥有此等医术。”
刚想反驳,元初寒又及时住了嘴。是啊,她现在才十五岁啊,还是未成年呢!
鬼知道她已经奔三十了,可在这儿,居然又返老还童了。
这是她的秘密,天大的秘密。
不过一会儿,那患者离开了,临走时还朝着元初寒拱了拱手。
元初寒淡定的点头,面对这些患者时,是她最有自信的时候了。
顾逸笙洗过了手走出来,一边笑道:“郑大夫,不知你今天会来,否则我得早早准备一下。”这话是话外有话。
“无需准备,咱们不讲究那些。这些日子看病的人多么?我打算在你这儿坐个闲诊,有空就来坐坐,你觉得如何啊?我可有这个资格?”笑眯眯,元初寒说的颇为有姿态。
顾逸笙一副震惊的样子,之后连连拱手,“这是我顾逸笙的福气啊,多少人想请郑大夫都请不来。”
“别客气,都是治病救人,大家一样一样。”笑得开心,眼神里流动着只有她和顾逸笙才明白的流光。
柳蝶站在一边,那姿态以及安全感不比男护卫差。
大概两刻钟后,有人走进了济世堂,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留着两撇胡子。
“您好,看病还是抓药?”梓旭招呼。
“看病。”那男人稳稳的说着,听那声音,可完全听不出是有病。
元初寒看过去,正好那男人也看过来。
这么一看,元初寒就知道是谁了,这就是文术所说的三管家,而他是郑王的心腹,在郴州时,元初寒曾见过他两次。
他出入过郑王的书房,记得他们好像还谈了很久。
“不知您哪里不舒服?”顾逸笙起身,一边说道。
“夜里不断惊醒,噩梦不断。敢问可有摆脱噩梦,夜夜安睡的法子?”男人沉稳的说道。
“这种病还真是不多,顾先生,就由我来给这位看看如何?”元初寒起身,这种机会,不能错过。
“好,咱们内室说话。”顾逸笙点点头,伸手示意进内室。
元初寒与那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柳蝶也跟随。
内室,桌椅齐备。
元初寒坐在大夫所坐的位置上,那男人坐在对面,抬手放置在小枕上。
与他对视一眼,元初寒笑眯眯,灿烂若阳光,“先生大名?”
“在下陆潜。”陆潜自是认识元初寒,见过可不是一两次,而是很多次。
“陆先生脉象平和,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夜夜噩梦不断,怕是陆先生近来有焦心之事。任何事都急不得,慢慢处理,来日方长,终有能解决的一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想太多。”放开手,元初寒说着,一语双关。
陆潜点点头,“大夫所言极是,在下确实是有焦心之事。朋友所托之事一直未完成,心里焦急。”
“陆先生的朋友若是了解您一直在尽心办理并未怠慢,相信也不会怪责先生的。慢慢来,焦急不得。”一语双关,元初寒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急不得。
陆潜叹口气,“多谢大夫了,在下回去后定与朋友细说,望他理解。”
点点头,元初寒就是这个意思。
陆潜拱拱手告辞,他来的快,走的也快。
顾逸笙一直未说话,若是细说的话,陆潜绝对是他的东家。
在这济世堂,一个上午来了多个患者,大部分都是元初寒接诊的。她说她想要治病救人,决计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
顾逸笙给打下手,文术则和梓旭一同站在了柜台后给他帮忙。都懂得药材,做起来得心应手。
柳蝶反倒成了闲人,一直跟在元初寒身边,看她给人诊病。
晌午在济世堂用了饭,下午时分才离开,返回王府。
在药房待得久了,身上就有一股药材的味道。就连柳蝶都是如此,行动之间自己都能闻到。
“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出来,柳蝶,往后你会一直保护我么?”若是柳蝶的话,那也不错。
柳蝶摇摇头,“属下也不知,希望王爷会准许属下一直保护郡主。看郡主治病救人,属下也很开心。”以前她都是在执行任务杀人,救人,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是吧,有成就感的。”这是必须的,元初寒就深有感触,否则也不会如此沉浸。
“如若王爷了解,定会准许郡主时常去济世堂的。”她并不是玩耍,而是真的在给人治病。
“他呀,哼,鬼知道。”哼了哼,元初寒觉得这天下最难猜的心,就是丰离的心。
柳蝶却不觉得,王爷能让她贴身保护元初寒,就说明他很在乎她。
她是女人,贴身保护元初寒再好不过了。而且,前几天她与元初寒说话王爷都看见了,知道俩人认识。单单这些,就说明王爷是真的在乎。
顺着后门走回王府,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楼,就不得不路过丰离的居室。
然而,在靠近时却发现那小院前多了许多陌生人。穿着劲装带着兵器明显是护卫,只是衣服与王府的护卫不同,说明不是王府中的人。
而且他们好似也不是一伙,分别属于不同的主子。
有外人,元初寒自是要停下脚步,柳蝶举步走到了前面。
“那些人是谁啊?”元初寒问道。
“兵部尚书,兵部侍郎,户部侍郎,还有,顺天府府尹,几位大人的护卫。几位大人去见王爷了,大概有要事相商。”柳蝶都认识。
元初寒咂舌,这些都是大齐朝上的重臣,居然都在这里。他们应该都是丰离的人,看来丰离真的掌握了很多人。
绕远路,回到了自己的小楼,柳蝶也离开了。
上楼,于卧室后窗那里往丰离的居室看,那边的窗子半开着,什么都看不见。
那些护卫都等候在小院外,个个都不凡的样子,让她也不得不觉得大开眼界。
若是现在弄一颗炸弹把那个小楼炸了,这大齐朝廷得立即乱套。
梅震南回来了,不知伤的怎么样,若是就此死了,那可不错,也免得有人想着要把她赶紧嫁给小皇上。
坐在软榻上,元初寒看着那边,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那些大臣不会离开。
“小姐,您喝点茶,晚上想吃什么?”香附走进来,端着茶放到软榻的小几上。
元初寒转过脸,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什么时候咱们有这个权利了,还能挑选菜单?”这个权利是什么时候被赋予的,她怎么不知道。
向来都是厨房送什么,他们吃什么。
香附一副惊讶的样子,“小姐您不知道?搬来这里的时候,大管家就说了,小姐您想吃什么,吩咐厨房一声就行了。”
“大管家?来了这么多日子,我都没见过他影子,这么殷勤?”好奇怪啊。
“肯定是王爷放话了呗。”这还用琢磨么?不是王爷的命令,谁敢亲近他们呀。
眨眨眼,元初寒没接话。扭头看向窗外,她无声的哼了哼,为什么要对她好?
让她像以前那样也不错,让她知道自己是人质,清楚自己的地位。
思虑间,那边小楼有了动静。
院子里,几个身着官服的人从小楼里走出来,个个身上都带着官气,一看就不一般。
他们走出院子后,带着各自的护卫就离开了。
元初寒看着他们离开,再抬头看时,那边二楼的窗子已经彻底打开了。
某个人站在窗口,正看着他。
看见他,元初寒绽开笑脸儿,迎着夕阳,她更灿烂。
丰离抬手,给了她一个指令,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窗口。
元初寒撇嘴,随后起身走出小楼。
穿过矮树,穿过石板路,走进小院。
众护卫向她拱手打招呼,她这待遇还真是不错,刚刚那几位大人离开,他们可是都跟青松似的。
笑眯眯的点头,元初寒快步走进小楼。
蹬蹬蹬上楼,走进卧室,绕过那白玉屏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矗立在床边那小几上,已经重新搭建起来的巨型铜钱心。
睁大眼睛,元初寒扭头看向那坐在床边的人,“你搭建起来的?”太强了吧。
“你的心。”淡淡的给予解答,他搭建起来的是她的‘心’。
翻白眼儿,元初寒走过去,绕着转了一圈,也不得不佩服,“丰离,你大脑真发达。”太强了。
“今天开心么?”她刚刚在窗口笑得灿烂,丰离觉得她很开心。
“嗯,不错。好久没给人看病了,忽然觉得我又活过来了。”在床尾坐下,元初寒看着他,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好很多了。
“明日还想出去?”一猜一个准儿。
点头,元初寒睁大眼睛看着他,“行么?”问,一边笑得眉眼弯弯。
看着她,丰离蓦地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行。”
捂着脑门儿,元初寒还在笑,他准了就好。
“现在你也不难受了,时间还很多,愿意和我说一下,你当年中的什么毒么?”她打算开始治疗他的毒。
“丹顶观音。”丰离的脸色没任何变化,可是他说出这四个字,却凭空冷了几度。
元初寒一愣,她没听说过。
“这是毒药的名字?还挺好听。你有这毒药么?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毒性如何。”她没听过,所以得从最根本开始研究。
“有,明日给你拿来。”这种毒药,他搜罗了很多。
“我研究透彻了,也就知道有什么药能和它抗衡。不过我觉得,需要时间。”看着他的眼睛,元初寒觉得此时此刻,他眼睛里的寒气能冷死人。她从未看过他这么冷的眼神儿,很吓人。
“丰离,你中毒,是人为的是不是?”靠近他几分,元初寒看着他轻声问道。
不眨眼的看着她,丰离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幽深不见底,恍若深渊。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么?”他若是知道的话,必定会报复的。
丰离仍旧没回答,却慢慢抬手,然后捏住了她的下颌。
他的手还是凉凉的,但已经比前几天温暖了些,捏着她的下巴,肌肤相碰,让她不禁的瑟缩了下。
“元宝。”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一边低声的唤道。
元初寒不受控制的眯了眯眼睛,“嗯。”
“想保护本王?”拇指在她的下颌上慢慢的摩挲,他的声音渗着丝丝温柔。
“啊?”几许迷茫,看着他的脸,她的大脑已经没那么多的地方来思考他的话了。
“乖乖听话,本王保护你。”捏着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让她靠他越来越近。
盯着他,她反应慢了很多拍儿的才反应出丰离的话。
“丰离,我还没成年呢。”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眸的颜色深的她耳朵发烧。那种颜色,她理解。
丰离的动作一顿,却没放开她的下巴,“你几岁才成年?”似乎很无言,她这个理由实在新鲜,她已经成年了。
“十八,十八岁才算成年。”他的气息飘在鼻端,让她整个脑袋都发烧。
“胡说八道!允你过这个年,过了这个年,你就成年了。”慢慢放开她,他说的话让元初寒不明所以。
退回去,元初寒咽了咽口水,心脏跳的失速。在愣愣的盯了他一会儿后,元初寒猛的起身,然后急速的冲出去。
她理解了丰离刚刚说的话,他这只老鹰,打算对她这只兔子图谋不轨了!
有没有搞错?他真的想对她那个那个?
靠,他要敢动手,她就扎死他!
当她什么人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过了这个年之后,哼!
和小皇上的婚约还没解除呢,他这个皇叔就开始对名义上未来的侄媳妇儿意图不轨了,简直胆大包天。
不止是胆大包天,是雄心豹子胆。
冲回自己的小楼,元初寒一溜烟的滚到床里去,她得想个法子,在丰离解除婚约的同时,离开帝都。
若是不走,肯定就得被他困在这里了。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就算是囚禁这种事,他也绝对会做。
反正已经见着了陆潜,得赶紧商议一下,如何的离开。
丰离,这个混蛋,明目张胆的调戏她。
想起自己当时居然在发呆,更是恨自己不争气,明明这张嘴很厉害的,怎么偏偏那个时候怂了?
再有下回,她就直接用银针伺候他,让他再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