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着娘家人的面打脸啊,王长春的地位今非昔比,他成了皇帝身边最要紧的人,位子摆在那里,京城上至皇亲国戚,下到文武百官肯定是要上门祝贺。按着王长春的脾气,即便如此王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折腾。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个场面也小不了。子骊是王家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她的寿礼肯定被人关注。虽然那些白面做的寿桃寿面什么的,也是做寿必备的礼物。要是子骊也嫁到京城,上百个圆润可爱的寿桃,堆成小山一般的寿面也是很有面子的。但是子骊远在金陵。这个年头没有保温箱也没冰柜,拿到了京城白馒头变成绿馒头,银丝面变成炭条!这那里是祝贺生日分明明是恶心人去了!
贾家就算是势利眼,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多半是张氏搞的鬼!子骊深深地吸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着急,着急就会失了方寸,旧货做出错误的举动给人可乘之机。
子骊冷笑一声,对着明前招手叫她到跟前来:“这个事情还有谁知道?”“就是周瑞看见了才回来求奶奶的示下,奶奶要怎么办?依着我看不如立刻去老太太和太太哪里,把事情闹出来,省的他们藏着掖着,在背地里害人。大不了奶奶回去,看他们还能怎么样!横竖老爷和老太爷不会看着奶奶受委屈。”明前要闹出来生,反正王家现在比贾家势大,真的两家闹起来看谁能压谁一头!
“我闹了就是没理了,你叫周瑞家这样办——那些馒头什么的,容易坏的东西拿下来送到庙里去。也不用往咱们家的家庙里面送,只送他们府上的家庙里面去,等着明天我拿出来钱念经,布施给老太爷祝祷求长寿。那些东西就散给众人,叫大家沾沾喜气。我记着咱们家老宅子里面的花儿不错,叫小艾的爹选了正在花期的好花儿送到船上去,算是给老太爷的寿礼。”子骊想想,只能拿着王家老宅里的奇花奇草作为寿礼给王长春送到京城去。
明前忽然想起什么:“奶奶,我想薛家的铺子也在金陵,虽然三姑娘还没过门。可是两家一直是有来往的。那个寿礼去了寿桃寿面,剩下的实在太单薄了,而且那些花儿一看就是咱们家的。叫老太爷看见了心里未免多想,不如请薛家置办了些瓷器和洋货什么的,这样也好看。至于银钱就拿陪嫁庄子上的租子先支应过去。”
子骊想想,要是现在拿钱置办寿礼肯定来不及了,而且很多东西未必能立刻合适。薛家倒是个可靠的选择,他们有好几条船做外洋的生意。这个年头,洋货很稀罕,子骊立刻叫明前去办。
等着晚上的时候周瑞回话进来,一切都办妥当了,子骊疲惫的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好像是跑了马拉松,整个人有种虚脱的感觉。子骊刚要休息,却听着外面小丫头的声音:“二爷回来了!”子骊没心情面对贾政,她疑惑的说:“二爷怎么今天进来了?不是还有天才能进来么?”
“王先生有事情出去了,他说我的功课进步不小,可以放松下。我急着进来看你。你却嫌弃我了!”贾政做出来个受伤的表情,他带着一身寒气已经到了子骊跟前,用闪闪发亮的黑眼睛在盯着她呢。贾政正在最阳光的年纪,人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虽然读书辛苦可是贾政一直坚持着练功,比以前那种白面书生毫无生气的软脚虾样子可是挺拔多了。
人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尽管对着贾政没多少感情,但是被一个阳光小帅哥盯着,用热情的眼神伺候,子骊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加快,体温升高。“你这个人,大晚上的进来也不嫌冷?”子骊下意识的低头,转过身去,贾政的眼神被一段细腻洁白脖子给吸引住了。边上的丫头们都很识相的躲出去了,贾政从身后抱着子骊的腰,用胳膊把她整个环起来,热热的气息和带进来的寒气砸在了子骊后脖子上:“我写了一副寿联,已经糊裱好了,托人送到咱们家送寿礼的船上去了。”
子骊心里一动,贾政知道了?感觉怀里的身体一僵,贾政轻快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你别生气了,我得了消息本想着立刻进来劝你,可惜那个时候父亲和王先生说话,我在边上走不开。我是担心了一天了,怕你觉得委屈去和老太太和太太哭闹。”
“原来是为了这个,二爷放心我是个知趣的人,不会没眼色的讨人嫌。”子骊听着贾政的话,心一下子冷了。“不是哪个意思,天地良心老爷,太太和老太太哪个也没嫌弃你的意思。这个事情我清楚的,前几天父亲还和我说要好好地预备一份厚礼给你祖父祝寿。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或者是有人存心也罢,误打误撞闹错了也罢,绝对不是嫌弃谁的意思。我是说,你虽然委屈了,可是我们做小辈的总也不好和长辈争长短。没的叫人看笑话,我们有理的反而成了贼了。我明天就去见父亲,把事情先通个风。等着父亲问起来,办事的人也不敢糊弄。幸而今天还没叨唠出来,若是被别人占了先机,抹掉痕迹,可怎么办呢?”要知道送寿礼的船已经走了,要是子骊现在闹起来,打发走几个办事的人还是很容易。子骊听着贾政的话一下子明白了,这个贾存周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物,他心里到底想什么?自己竟然一点没摸着。
贾政却不知道子骊的心思,本来兴冲冲赶制好了寿礼想在老爷子跟前露脸讨好,他为了王家老爷子的生日礼物其实想了很久了。子骊的祖父过生日,贾政自然不能放弃表现的机会,尤其是他现在身无寸功,担心王家人心里嫌弃他。为了争面子也要在王长春和王家人跟前表现下。除了求着父亲送厚礼,贾政也想表示下心意。不过金银珠宝什么的太俗了,那些东西也不是自己挣来的,送去有什么意思?别是王长春再说:“小子也不过是靠着家里的二世祖罢了。”岂不是白费了。
好在贾政的字写的不错,他干脆是下狠功夫抄写了一篇延寿经和一副寿联,特别叫人装裱出来,赶着贾家的船上京之前装上船送去。这个事情是贾政瞒着众人做的,拿来了装裱好的寿联催着小厮送去,却正好看见了周瑞就换寿礼的一幕。贾政听了火从心头起,立刻把一切都推到了贾赦的身上。他们兄弟虽然是一个母亲生的亲兄弟,可是从小不长在一起,他们见面也不过是寒暄问候,看着亲亲热热其实心里却隔着十万八千里。贾赦是个小气的人,觉得弟弟比自己占了便宜,跟着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被家里的长辈娇宠,别的且不说光是祖母的私房东西就得了不少。更别提母亲和祖母比赛着的给贾政好东西,疼爱。贾赦对着弟弟总是酸了吧唧,有点看上眼。贾政也不是傻子,你看不上我凭什么我要看得上你!兄弟两个的心结就结下了。
贾政在心里只把贾赦当成了对手,一切不如愿的事情都是大哥的手脚!贾政本想着立刻去给爹娘告状,可是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憋出来个主意。他要看着贾赦自己掉进坑里起不来。
因此贾政顾不上什么没放假的规矩,自己趁着晚上进来和子骊商量怎么给大哥挖坑的事情。“你别误会,我拿着你的祖父做自己的亲祖父,他们那样做绝对不是自己糊涂了,父亲早就发话要厚厚的预备礼物。家里的事情大事是父亲做主,但是家里的琐事是大嫂管着呢。以前母亲管家的时候再也没这个事情。我们是夫妻,今天我和你交个底。大哥和大嫂对着咱们怕不是真心。家里和亲戚们来往吊贺喜的事情全是大嫂掌管置办贺礼的。父亲和母亲不知道,她打量着你是新媳妇脸上害羞不肯和她争辩,我在外面也不管这个,才敢如此。”贾政见着子骊脸上的气色不好,干脆拉着她坐下来细细的说起事情的缘由始末连带着他们兄弟两个微妙的关系。
看着他像个三脚踹不出来个屁的老实人,其实一肚子的小算盘,虽然对着贾政预备暗算贾赦不怎么认同,但是贾政的态度倒是很叫子骊宽慰的。这个小子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今后在贾家的生活子骊有了点信心。什么婆媳姑嫂关系,在婆家被欺负,那全是丈夫不在意你。没有丈夫撑腰,婆家不欺负你欺负谁!想到这里子骊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她咬着牙不甘心的沉默半晌:“我还以为是你看不上我了。既然是下人做耗,父亲和母亲总知道的。若是一口咬定是那边捣鬼,我们手上没证据。就是有证据,还能怎么样呢?父母尚在就要兄弟阋墙了,岂不是我们的不孝!”子骊在心里暗骂一声滑头,等着贾政说他的计划。
“你想的也对。不过家里的人多,事情瞒不住,父亲和母亲暂时被蒙蔽了,没多久就明白过来了。我今天进来就是担心你生气不过,使性子,反而叫别人看我们的笑话。奶奶自从嫁过来受了委屈全是我不好,我今天特地负荆请罪,还请奶奶高抬贵手别生气,呕坏了身子我可要心疼了。”贾政装腔作势抢到子骊跟前打躬作揖,挤眉弄眼的逗她开心。贾政说起来头头是道,意思就是一个——气是要出的,可是不能明着闹,要看准时机下手。他们不能戴上兄弟不和的帽子。
说着贾政的手脚开始不老实了,他把子骊压在床上俯身欲吻,却被子骊给推开了:“你还是出去吧,你的嘱咐我记住了。要是被父亲知道你偷着回来肯定是会骂你偷懒的。”子骊催着贾政离开。贾政却是满不在乎的说:“父亲一向不管这个,我只想陪着你。这么些天你难道不想我么?”
“你这个话骗谁呢,卿云和琅嬛两个丫头服侍你还嫌不足么?你还是出去吧。没看见一听见要出去服侍你的消息,她们两个脚底下都飞起来了。”子骊酸溜溜的横一眼贾政把他往外哄。
提起来两个丫头,贾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眼神瞬间阴沉下来,不过很快的就掩饰过去了:“你何苦要和丫头生气,不过是个玩意罢了。你喜欢就放在身边,不喜欢就赶出去。没的看着不喜欢的东西怄气伤心,苦的还是自己的身体。我以前对着她们也是太纵容了,叫她们一个个无法无天起来。你的苦衷我知道,上面老太太和太太都在,她们又是老太太和太太拨过来的。”
子骊没想到贾政能如此说,她立刻澄清自己不是嫉妒丫头们:“我可不是别的意思,她们从小伺候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我也不拈酸吃醋的人。对着她们也没什么宋太祖灭南唐的心思。她们两个身份和别的丫头不同自然骄傲些。其实不如干脆直接明光正道的开了脸做姨娘,一来是她们服侍一场有个好下场,也是咱们家宽厚待下的例子。二来,也是叫太太和老太太心里高兴。”子骊半真半假的提议给卿云和琅嬛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