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的手指下意识收拢,握成拳头,重重击向坚硬冰冷的流理台,疼痛席卷,从手背蔓延,知道四肢百骸。
他微微仰起了头,目光触及到刺眼的浴霸,那灯光映入他的眼睑,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悲哀。
左手很自然地覆上右手,他嘴角忽然牵扯出一抹冷凝的笑意,原来,他雷冥远从来不是一个勇往直前的人,他就是一个懦夫,他靠一直伤害冷郁希保护自己的心。
雷冥远拒绝继续报号码,医生也不得不作罢,只吩咐了一个护士来照料他。
虽然如今他认定没有知晓的必要了,但是他多少还是想要知道那段时间她的经历。
上头有关冷郁希前几天的经历,很详细,那日在t市大学闹的冷战后,她如他所预料般,并没有回到两人同居的公寓,而是在欧阳启迪的安排下入住进了雷氏旗下的一家酒店。
这几天连日的奔波,身体各个部分的免疫能力都骤然下降,病来如山倒,雷冥远忽视了这个感冒。
雷冥远蓝色的瞳仁转深,微微眯起,脑海中灵光乍现,如闪电一般他浑身一震,他握住鼠标的右手忍不住抖动起来,他的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在目光触及下一排字体时----再目光触及酒店内一台台式计算机,他想起了前几天在洛城时曾让私家侦探帮忙探查冷郁希的行踪。
肢一惊微。雷冥远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手指紧紧地掐着鼠标,近乎固执。
他犹豫了很久,报了一个手机号码,那是冷郁希的,可惜,打不通,服务区熟悉的声音响起,“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停机。”
诚然,再坚强的人病了心也会软上几分,雷冥远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面对医生跟护士怜悯的眼神,他内心复杂,觉得有些委屈。
寥寥数语,就形容了冷郁希在t市附医的经历,但是雷冥远可以想得到那个时候的冷郁希肯定是痛恨自己的。
雷冥远本来从小就是健康宝宝,他不病则已,一病惊人。
说明了冷郁希是想要自己去留意的,毕竟她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可是,自己那时在干嘛?
雷冥远因为病重被送入了医院,但因身边无人照顾,手机还扔在酒店中,医生不得不询问他家人的电话号码,想要通知,毕竟他如今连下床的气力都无,连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他曾经的无情,跟如今的落寞,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
雷冥远有些恼怒,让医生帮她充了话费,这一次听到的是相同的声音,“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但是他还是去惹了,当习惯成了自然,自然成了依赖,依赖成了爱恋时,他却始终避不承认。
昏迷后被验出是怀了孕,当事人不知,后来在高。干病房内从床上坠落,那致命的一撞,把孩子给撞没了。(此事是用金钱贿赂医院一护士才获悉的,欧阳启迪已经就此事下了封口令。)
如果此刻他还不反省,那么他必定将会错过一辈子。
他骄傲的男性自尊,让他拉不下脸主动去找冷郁希,拉不下脸去将她从欧阳启迪手中夺回来。
幻象泯灭了,他搁在半空中的手忍不住收了回来,不停地揉着倦怠的眉心,他觉得鼻子微微发酸,然后打了个响亮喷嚏。
结果,在他拖着残败的这幅身躯去了一趟寻人公司催促进程、扩大寻人的范围后,他就病倒了,真是应了病来如山倒这句话。
他从来没有期盼过自己跟她会有孩子,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孩子,他没有喜欢过小孩,估计是因为童年并没有受过多少好的影响。
那个时候,他住在公司,连回都不回,夜夜失眠,他任由自己跟英若芳的婚讯大肆渲染,也不主动开口解释什么。
其实,他在伤害她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同时,他也在伤害自己。
镜中那张俊脸因为僚的拳头攻击,依旧红肿得厉害,还没有消退下去,睡了一觉,虽然有略微减轻的迹象,但依旧是这般的触目惊心。
当雷冥远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眨了眨莫名酸涩的眼,烟灰色的瞳仁中迸射出强烈的光芒,他一定会找到冷郁希的,他已经知道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决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他想起了刚才进这家酒店订房时,那个服务员面带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八成是怀疑自己是哪来的乞丐吧,若不是桀骜不驯的言语,让那个服务员无话可说,他算是连养精蓄锐的地方,也进不来,估计只能露宿街头了。
看到这两个字,他呆愣了良久,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仿若只要盯着,那一日的时光,就能够倒流。
他一直以为他这辈子不会爱人,但是却在跟冷郁希的自我追逐跟伤害中,心,不经意间,早已遗落在她的身上了,而他,却毫无所知,一味认定心还在自己身上,怪不得他伤害她时,他的心并没有那么痛,因为心,不在身上了,痛,几乎不曾感觉。
别说冷郁希痛恨自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开始唾弃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