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冷司寒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

声调，几乎一点儿起伏都没有。

可是，初夏很清楚，这种无法言说的悲恸，才是真正的痛。

正因为知道这世上无人可以理解这种痛，所以，才说得，异常平淡。

“我看了那个慈善晚宴的录像，那天，庄月婷穿着白色的裙子，没化妆，一脸憔悴悲伤的样子，说了我将这辈子都坐在轮椅上的事情，甚至流下了眼泪！许多来参加晚宴的名流都纷纷安慰她，说她对我宛若亲生，说我父亲很幸运娶到这样的贤内助，甚至冷氏的股票都涨了！可是，她把我的同学为了鼓励我，送给我的纸鹤和幸运星，全部一把火给烧了！若不是我在杂物间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小片纸鹤，我还真要相信她没有收到！”

“冷司寒……”

“父亲后来提出要送我去国外念大学，庄月婷总是说，司寒不能走路，算了吧，万一出事，怎么对得起他母亲？她这么一说，我父亲也默然无语，最后不了了之。有一次我坚持要去，中途司机却突然羊角风发作，险些出车祸，之后父亲也再不提这件事。后来，父亲又想请几个名教授过来我自己的宅子给我上课，那些教授来了以后，总会莫名其妙的身体不适，头晕，出现幻觉，后来就有了一个传言，说我的宅子里面闹鬼，怨气重，就再也没有人，敢来给我上课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试过一个人，在黑暗空寂的房间里面，呆整整一个月吗？”冷司寒自顾自地继续，“因为’风华苑’以前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爱情礼物，里面所有的装修和风格，甚至最小的物件，都是我母亲挑选的。庄月婷生下了冷司远以后，就把宅子里面的摆设全部换掉，换上她喜爱的恶俗欧式风格，这些我都无所谓，可她甚至要把院子里面的银杏树全部挖掉！我绝对不允许她这样做，那些树荫，是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我母亲抱着我散步的地方！我记得那些叶子，落在她的裙子上！我说，如果那些树没有了，我就再也不来风华苑了！之后，我把自己关在黑暗空寂的房间里，父亲怎么叫我都不出来。终于，一个月后，父亲告诉我，那些树，他永远也不会动！这样，我才出来的！”

”冷司寒，那时候，你一定很难过。”

当他沉浸在那些悲伤的记忆，那些黑暗的，好像永远也不会结束的记忆，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动听得，好似清泉一样。

是她的声音。

庄初夏的声音。

她低下头，看着他。

眼神，非常真诚。

“那些树，那些银杏叶片，很美。谢谢你，保留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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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说的，是真心话。

那些银杏叶片，飘落在她的发丝上的时候，她甚至出现了一种幻觉。

她似乎，也曾经站在这样的树下，有个人，缓缓地从自己的头发上，抚下一小片叶子！

那当然是幻觉，她从未看过那么多美丽的银杏树。

冷司寒的心，突然几不可觉地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好亮好亮，闪闪发光，好似夜空中的星星，似乎能够照亮最黑暗的泥沼。

即使，他并不爱她，也被她的眼神吸引了进去！

他突然，握紧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