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苦么?”凤九娘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穿透了洪荒,穿过了时间,好像不管多少年过去,她都改在那里,等着一个人,留下一个苍凉的背影,或是一个神情的眼神。
然而我此时无暇多想,也不能叹息,脸上的血管在扩张,好像一下一刻,整张脸就要从头上被扯下去。
凤九娘微微斜了我一眼,极为优雅的走到角落里的铜盆前净了手,用素白的毛巾很仔细的把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
角落里放着一张梳妆台,用红布盖着,下面大概放着一张铜镜,小号脸盆大小,露出来的底座是青铜的,上面篆着一水儿的饕餮纹。
我因着脸上突然暴躁起来的雅面,我不得不一边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边看着凤九娘,妄图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雅面在我身上寄居以许多时日,今天却是第一次如此失控的想要硬生生从我脸上玻璃。
我是在铜镜中看见过雅面从陈伶脸上剥落的场景,与我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我很怕雅面就这么继续撕扯下去,会连我的脸都给扯掉。
与此同时,凤九娘慢条斯理的走到梳妆台前,素白的手指搭在红布的边缘,极致的红与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由得想到那些滴落在莹莹白雪里的点滴殷红。红布一点点从妆台上滑下来,露出一扇古朴的铜镜。着铜镜我曾在梦境和子镜中两次见到,传说中能看见未来的母镜。
子母镜,子镜照前世,母镜照今生。
“你见过子镜,是么?”凤九娘回头看着我,纤细的指尖在母镜边缘的花纹上游走,镜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忙点了点头,脸上的雅面越发的躁动了,整张脸好像已经从我的颧骨上拽起来,血管都要崩裂了,两颗眼球受到两个力量的挤压,要想要扯破血管从眼眶里挤出来一样。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从来都没想过,我的声音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是这种状态,就像一只转进了风箱里的老鼠,痛苦,挣扎,绝望。
这种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拖到殷泣来救我,尽管此时希望已经不大。
我不想死,至少不能死在这儿。
“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从张炳瑞胸前的那张脸上发出来,我下意识的望过去,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张炳瑞的脸上,身上,所有裸露的,我所能见到的任何一块皮肤上都像似迅速开出来的花儿一样,从皮肤上渐渐凸起一张又一张和我脸上一模一样的雅面。
他们扭动着,挣扎着,然后从皮肤里硬生生挤出来,露出五官和轮廓。
我脑中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终于“碰!”的一声迸裂了,像个无助的可怜虫。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也过不得脸上的痛,疯了似的抱起角落里的花瓶,对着床上的怪物胸口的脸砸上去。
我当时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该死的妖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
毁了他!
毁了他!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怂恿我,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朝床上的张炳瑞扑了过去。
“碰!”的一声巨响,花瓶砸在张炳瑞胸口,然后受到一股巨大的作用力反弹回来。我被弹出半米多高,落下来的时候重重砸在轮椅上,五张六腑都要被撞碎了似的。
妈的!
我心中暗骂一声,眼中含着泪,一口老血喷出来的时候,简直跟一道血剑似的,直直的喷在张炳瑞的手臂上。
原本安静躺在石台上的张炳瑞好像烙铁上的蚂蚱似的,突然猛地弹起一米多高,然后又重重落下,胸口的雅面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那些拱出皮肤的雅面一个个张开殷红的嘴,吐出一个肉呼呼的,黑色的从子一样的肉虫后,迅速的干瘪下去。
那场面我至今难忘,已经无法用恶心来形容了。
张炳瑞沾到我血的地方开始跟遇见强硫酸一样迅速的腐蚀下去,整个手臂很快的被腐蚀掉,只剩下一截惨白的白骨。
大概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等凤九娘反应过来的时候,张炳瑞胸口的那只狰狞的雅面已经扭曲着发出一声尖叫,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条大概有两只筷子那么长,小孩手臂那么粗的巨大的黑色肉虫。
肉虫蠕动两下后,便几乎是闪电般的爬到张炳瑞的脸上,“呲溜”一声,从他的嘴里转了进去。
“不,不要。”凤九娘疯了似的冲过来,搬开张炳瑞的嘴把手伸进去,想要把那条恶心的大虫子给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