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燕雀鸿鹄

2017-02-23 作者： 有熊氏

第167章 燕雀鸿鹄

“你看，其实这件事情我说出来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在建造的房子里装了几个摄像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何况也并不是每间房子都装，那只会增加我们的建筑成本，当然没有这个必要，只有在特殊的户型之中才会装这些东西。”

他讲话的时候态度诚实极了，诚实得秦牧云都不敢置信，居然有人敢这么大胆的谈这些商业阴谋！他可没有接触过这些商业圈子，远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居然这么深，这么黑。

“哦？照你这么说，我还受到了特殊礼遇了？”

“我早就说过了，这其实是个很深的误会！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解释罢了！”

这一套说辞，早在华诚龙来的时候一路上早就想好了，逻辑严密，经得起推敲。

“你应该知道上次咱们见面，完全是偶遇吧？”他神神秘秘的打了个眼色。“跟我一起来的人是谁？吴忘年，他是什么人？永安市公安局的吴副局长！这么重要的人员，当然应该享受我们的特殊待遇。”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已经听明白了。原来他想说的就是，他其实针对的是吴忘年，而不是秦牧云，至于他们的误会完全是误打误撞碰上的。只是他后面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

华诚龙从身上掏出两支雪茄，扔了一根到秦牧云面前，秦牧云理都不理，他又把雪茄递了一根给刘永深，那社交手法做得极其自然，仿佛瞬间把所有人的关系都拉近了。秦牧云拒绝了雪茄，他也不介意，自顾自的摸出一只金色打火机，叮的一声把火点着。

随后以一个慵懒的姿势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吐了几口烟圈。

“像吴副局长这种要员，当然要重点拉笼了。我们总得放点血，给他产点甜头，这种手法你们不会觉得很新鲜吧？那你们可就太天真了。在咱们这块土地上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有什么稀奇？你不这样做，照样有人这样做，不抖出来谁知道这是犯法？何况犯法成本似乎也不太高，对不对。要是真出了事情，自然会有公关部门处理，甚至都不需要我去操这份心。吴副局长当然是要拉笼的，不但是他，只要我认为有必要的重要人物，我都会这么做，咱们做房地产的你以为很容易？那真是不容易啊！……”

他开始大谈生意经。

“咱们不但要向银行贷大笔的钱，还得打通各种关节，成本巨高了我告诉你们。要是没关系怎么可能在这一行混下去？其实现在做任何生意都不容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不容易？就是因为关系成本实在太高了。而这些官儿们，之所以越来越贪，说真的我觉得也是我们商人的错，是用我们的钱，把他们的眼界都喂高了。据说十几二十年前请吃一顿饭就能疏通关系，现在不送上大礼，人家都不鸟你！那我们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所以我说，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秦牧云此时此刻真的是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这华诚龙现在说这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甚至听起来完全是真的，听起来在这房子里装盗摄设备这件事情和他完全没关系一样！而且这个解释听起来非常合理，再加上事后他立即赶上门伸脸被人打，这样的行为和礼数实在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要死硬说道德这种东西，秦牧云自认自己不是圣人，还没资格教世上的人写道德文章。如果站在纯商业角度上来说，华诚龙这样的行为还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除非他哪天露出了马脚，自然有法律来制裁他，再说自己又不是执法人员，也没资格代表法律。

“那你就送这些房子给那些要人，然后监视他们的生活，录下来将来成为控制他们的把柄？这手法，很黑啊。要是被人发现，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你就不怕，我利用这一点要胁你？”

“我怕，我当然怕！要说不怕那是假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急于上门找你？就是怕你产生了误会把这件事情抖出来，或者拿来成为要胁我的把柄。当然，我相信秦兄弟的为人，不会做这种无耻的事情，无耻的事情，自然有像我这样无耻的人去做，哈哈哈，你们说对不对。秦兄弟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我来之前就知道，今天一定能够解释清楚。”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打哈哈，听得秦牧云他们无语至极，华诚龙狠吸了几口烟，身子前伸过来，目光直视着他们。他感觉自己的忽悠功夫和演技已然更上一层楼了，拿奥死卡奖跟玩似的，瞧，现在不就已经控制了全场的局面。

“这些都算小事。无论任何人要得到什么东西总得多多少少付出点代价，咱们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能这么天真？就像幽幽这样，对我来说也就是小小的感情问题，虽然我很喜欢她，曾经也很爱慕她，但我也不是什么痴情浪子，非要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我情人可多的是哈哈哈哈！宋老爷子看不上我华某人，我也就乖乖的出局，成全她和华兄弟你，这岂不是更好？乘人之美的事情，我还是很愿意做的，从第一次见到秦兄弟开始，我就已经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了。”

他滔滔不绝的不停讲述，这些话听起来反而不是这么让人厌恶，至少宋幽幽这一刻忽然觉得对这个华诚龙有点改观了，这种掏心掏肺的话，这么无耻这么直白，从他口里说出来反而比平时装模作样的当个伪君子好得多，至少听在耳朵里，认为这个人很真实，至于那些道德问题……说真的，就跟他讲的一样，很无聊。

商场上的竞争，又有几个敢说自己完全是遵循道德模范的标准去做的？这样的人要么铁定是伪君子，要么已经破产去搬砖了。

在宋幽幽的眼里，就算是宋老爷子，也不见得是什么道德模范，这一点她很清楚，如果将来她继承了宋家的家业，她也会变成这样的人物，因为这正像华诚龙说的那样，不变成这种人，就混不下去。

所以这也是她之所以不愿意继承宋家，反而愿意秉承自己的理念，去做一个外科医生，因为那样的人生比较简单。

但也仅仅是比较简单而已，医生之间的竞争，似乎不干净啊……这世上实际已经没有什么纯净水喝了，全是渗杂了各种杂质的自来水。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用圣人标准去对待华诚龙？这又算得上什么公平？

……

如果单纯以说服能力来论，这位华诚龙已然算得上口灿莲花，至少表面上秦牧云认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听了他这长篇大论之后会对其产生相当的好感，甚至认同感。但他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一，他的直觉告诉他，华诚龙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从逻辑上推敲，又找不出任何毛病。

因为当时他确实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碰上华诚龙，就连他买房子这个想法都是从青山疗养院回来之后随机产生的，华诚龙也根本不可能有意识有目的，专门安排好一套房子等着他住进来。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秦兄弟。”

华诚龙相信自己的说辞简直堪称完美无缺。“当时你进来之后，我正准备送给吴副局长一套‘上好’的房子，不但和他打好了关系，还能够时刻从他身上得到警方的某些情报……你明白的，一个人在家里放松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透露一些消息出来。这些消息对我们做生意是很有利的嘛，情报本身也是具有相当价值的好东西。”

“哦？你为什么想获得警方的情报？”这句话秦牧云完全是随口问出来的。但听在华诚龙耳朵里，却忽然内心紧了一紧！——不好，老子一个卖房子的，想获得警方情报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的作奸犯科？得赶紧圆谎！

“嗨，这只是商业情报的一方面而已。地产这一块你们不懂，要打交道的可不只是土地，不管是公安，消防，工商，税务，甚至连那些混混，城管！清洁工！我们都得孝敬！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三言两语就很难说得清楚的啦。所以说，我们不只准备了这么一套房子，在我这块豪宅区，至少准备了二十套，专门送给这一类人的！……当然啦，在表面上标上廉租房都没有问题。而且我这么忙，哪有空天天去盯着他们偷看？也都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检查检查，可没有这方面的不良嗜好啦。”

好家伙，够坦白。只是你这么坦白，让怎么好找你的渣……？

到了现在，秦牧云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审问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我等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是来听他长篇大论的吗？然后就算审出这件事情的真相来，又能做什么？

他整理了片刻的思绪，似乎自己并没有抓住什么重点，至少心中产生莫名的直觉还没有得到一个更好的解释。面前这个华诚龙到底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现在在秦牧云看来，华诚龙就是一个纯粹的奸商，坦白而且纯粹，他把商人的利益思维发扬到了某种极致，甚至脱出了道德范筹……他应该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吧。

这样的人，说不上好与坏，实际上以秦牧云本身的个性来说，他也并不是那种单纯而天真的角色，否则也绝对不可能把华陀门的医术武功修练到这种地步了，只是年龄所限，还缺乏更丰富的社会经验而已。

最近经历的诸多事情，让他对于现实有了更深切的体会，人心诡诈，根本容不得天真的考虑问题。

无论是眼前的华诚龙如是，或者今天的宋爷，也如是。

“在他们看似合理的表象之下，肯定还隐藏着更深的想法，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有看透而已。不如，继续听听华诚龙还想说些什么？”

他心中打定主意，露出了一个似乎理解的笑容。“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