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意识到自己模棱两可的推诿和低声下气的谄媚都没法博得这位官腔十足的政教主任的怜悯之心,不禁升起了一股腾腾怒火。他语气强硬地反问道:“你这么说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我儿子病情十分严重,那意味着你此刻到底想作什么决定?难不成你想选这种时候来落井下石,你是要处分他还是要开除他?你凭什么?难道你们的职工连生病的权利都没有啊,这样不近人情还当什么领导,也不怕世人戮脊梁骨吗?”
政教主任被许文中斥问得有点心虚,不好意思地用手指顶了顶下滑的镜架,面有愧色地说:“请不要误会,我来的目的只是想谈几点意见,并没有什么恶意。请相信我,我也是干了几十年教育工作的人,对这点起码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我这次来嘛,虽然不能说提供什么帮助,但至少也是有苦衷的。”
“愿闻其详。”许文中冷冷道。
然后,落进下石者就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这一个月来学校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困难。听了政教主任一番推心置腹的肺腑之言,许文中也不得不承认政教主任的此次突然到访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原来在许扬没有上班的一个月内,学校里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几件大事。说起来也怪,在许扬上班的四五年内,学校一直是风平浪静,治安情况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稳定状态,不少老师反映许扬这个专职保卫人员形同虚设,连许扬本人也认为自身的工作缺乏存在的合理性。可是,就在许扬请了病假的一个月内,学校内部的冶安问题已经恶化到十分严重的地步。
记不清是哪天了,反正这期间学校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三起大型的盗窃活动,学校四周的围墙在一夜之间就被打开了八个大洞,堪称四面八方,足以让八辆卡车同时大摇大摆地进出自如。而唯一的老治安老宋(历史遗留下的兼职,主打工作是在厨房里烧开水)是个出了名的耳聋眼花之人,因为许扬的请假而重新披挂上阵,但他发誓说他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他从来不承认自己听不见、反而喜欢逞能地表示自己听见了什么什么,比如虫鸣的声音,这次说什么也没听到,算是谦虚了。
在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的盗窃活动中,学校财物损失惨重,总共被盗走了九部电视机、三架钢琴、六部电话、外加去年才刚买的用于师生培训的三十台电脑。学校领导在震惊之余,迅速找来泥瓦匠及时修补了被无声砸开的八个大洞,组织学校全体驻校男教师及部分身强力壮的住读生分班巡逻,直到通宵。
但是,第二天清晨,刚刚修补过的八个大洞又如法炮制,被原汁原味地撞开了,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惨不忍睹的一片狼籍。除了图书馆、实难室以及厕所幸免于难外,其它场所的门和窗全部被打开了。据初步统计,除了被盗去数不清的桌椅、沙发、灯具之外,连食堂里存放的600千克大米也被一扫而空。
全体师生都惊呆了,所有参加巡逻的人一致认为他们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动静,只有少数几个人不太肯定地嗫嚅说悉悉嗦嗦似曾有过搬东西的声音,但他们自己倒更愿相信那是幻听,因为眼前除了漆黑的夜晚和风的喘息,他们只能看见自己内心的恐惧。况且如此铺张浪费的作案现场表明,案犯如果少于一百人,恐怕也不可能干得如此风卷残云,干净利落。昔日一团和气的学校环境在这一系列神秘莫测的盗窃活动中风雨飘摇,开始呈现出人心浮动、管理混乱,一番树倒猢狲散的落魄状况。